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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色長城”鎖黃沙

記者 尚杰 趙明昊
2024年04月20日09:15 | 來源: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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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綠色長城”鎖黃沙

在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沙雅縣蓋孜庫木鄉,上萬畝梭梭林嫁接肉蓯蓉,群眾治沙又致富。柳玉柱攝/光明圖片

在新疆各族干部群眾持續植綠護綠的努力下,沙漠邊緣披上了綠裝。柳玉柱攝/光明圖片

3月底,新疆的干部群眾紛紛參與到植綠護綠中。柳玉柱攝/光明圖片

翻開中國地圖,一條細長的黃色沙線,從東部內蒙古的巴丹吉林沙漠出發,向西經河西走廊,直抵新疆塔克拉瑪干沙漠。在這橫貫東西上千公裡的狹長區域內,氣候干旱少雨,沙漠、戈壁廣布,集中著全國三分之二的風沙口,是我國最強的風沙活動線和最嚴重的風沙災害區。

2023年6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內蒙古自治區巴彥淖爾市考察並主持召開加強荒漠化綜合防治和推進“三北”等重點生態工程建設座談會時強調,要突出治理重點,全力打好三大標志性戰役。這三大標志性戰役為黃河“幾字彎”攻堅戰,科爾沁、渾善達克兩大沙地殲滅戰,河西走廊—塔克拉瑪干沙漠邊緣阻擊戰。

在人與沙角力的征途上,新疆又一次吹響了沖鋒的號角。春日裡,記者赴塔克拉瑪干沙漠邊緣,實地探訪各族干部群眾防沙治沙的新實踐、新探索。

苦干+持續干,織就綠色“圍脖”

還沒到且末縣河東生態治沙基地,記者一眼就看見路旁豎立著“敢向沙漠要效益,誓向沙漠要綠洲”的標牌。

在這裡,治沙從來不是一句口號。地處塔克拉瑪干沙漠腹地的且末縣,四面環沙,猶如一座沙漠孤島。縣裡人人都熟悉一句順口溜:“一年一場風,從春刮到冬。大風埋村屯,小風石頭滾。”

從1998年開始,且末縣在車爾臣河東岸成立工作站,拉開防風治沙的序幕。

“上班的第一天,站長給我們每人發了一把鐵鍬,帶上馕和水,就開始割蘆葦,做防沙格。”帕提古麗·亞森是且末縣第一批女治沙員之一,在治沙站一干就是19年。

沙漠裡種樹,干熱的風沙吹打得人睜不開眼,嘴裡、耳朵裡、鼻孔裡全是沙子。一到植樹季,男女老少齊上陣,白天黑夜連軸轉。沒人喊苦累、打退堂鼓,因為大家知道,“如果不治沙,沙漠就會吞沒我們的家園”。

一任接著一任干。經過20多年持續努力,且末縣在沙漠邊緣建成了一條東西寬1公裡至7公裡不等、南北長約23公裡、總面積12.9萬畝的生態長廊。受益於此,且末縣沙塵暴、浮塵天氣年平均日數顯著下降,逼停了沙漠向縣城移動的腳步。

“我們因地制宜,摸索出了符合且末實際的河東治沙模式。”且末縣委常委、統戰部部長依拉木江·牙生說,特別是創造了以林養林、以生態產業養生態工程的治沙模式,實現了“人進沙退”。

雖然成效顯著,但是且末縣的防沙治沙仍任重道遠。在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林業和草原局,荒漠化防治處副處長王剛攤開了地圖:環繞塔克拉瑪干沙漠一圈3046公裡的沙線周圍,已形成長達2761公裡的綠色阻沙防護帶,但沙漠南緣和田市—若羌縣沿線仍存在一段“缺口”。這是南疆風沙危害最深、自然條件最惡劣的地區,也是此次塔克拉瑪干沙漠邊緣阻擊戰的主戰場和決勝之地——而且末縣,正處在缺口段。

“現在,隻要補齊這最后的285公裡,就能在塔克拉瑪干沙漠周邊織出一條綠色‘圍脖’,將‘死亡之海’牢牢鎖住。”王剛說。

苦咸水+再生水,破解缺水難題

在沙漠邊緣植綠護綠,水是要解決的一大難題。運輸距離遠、水源保障緊、用水成本高,就像一個個攔路虎,橫亙在防沙治沙者面前。不過,在阿克蘇地區沙雅縣、阿瓦提縣的採訪中,記者有了新發現。

3月23日,沙雅縣蓋孜庫木鄉,1300多名干部群眾扛著鐵鍬、提著梭梭樹苗,奮戰在植樹點上。他們順著鋪設好的滴灌帶,在出水孔處挖坑、插苗、培土,很快,一行行梭梭樹苗扎根沙海。

“隻要水跟得上,這些梭梭樹苗的成活率能在85%以上。”沙雅縣胡楊林保護中心副主任王開彥說,栽植用的水是來自沙漠地下的苦咸水,適合梭梭生長。“梭梭種下前5年需要人工給水,待根系扎入深層后,可以實現自給供水,有著非常好的固沙效果。”

記者注意到,供水的機井沒有連接電網,而是與兩排光伏板相連。“今年,我們創新採用了光伏發電取水治沙的新模式。”沙雅縣委書記潘萬峰介紹,按照每2000畝沙地設一機井設計,用分布式光伏發電代替動力電,經過實地建設和測算,每眼機井可節省建設成本13萬元。更重要的是,一次性投入、多年使用,每年可節省電費16萬元。

“沙地裡其實不缺種子,主要是解決好用水問題。我們利用再生水,讓這片沙窩子變成了今天的模樣。”站在阿瓦提縣一處荒漠化治理工程現場,順著該縣林草局副局長蔣麗麗所指方向望去,座座沙丘已被沙棗、梭梭、胡楊等植物覆蓋,隨風搖曳的梭梭枝條上冒出嫩綠的新芽。

這個叫艾西曼的區域,曾是阿克蘇綠洲內部最大的風沙策源地。2021年,該區域啟動生態修復和荒漠化治理工程,這也是阿克蘇實施的第5個百萬畝荒漠綠化工程。其亮點之一,就是利用城市再生水、農排水進行荒漠化治理。

“我們將阿克蘇市、溫宿縣的城市生活污水集中處理后,形成再生水資源輸送過來用以灌溉,加上汛期生態水,每年有近1億立方米的水可利用。”蔣麗麗說,今年計劃再修建兩個蓄水池,擴大綠色覆蓋面積。

在防沙治沙的進程中,新疆突破水資源的剛性約束,堅持以水定綠、以水定地、以水定人、以水定產,最大程度提高每一滴水的利用效率。同時,還建立起區地縣鄉村五級水利、農業、林草聯動調水機制,確保更多的植被暢飲生態水。

條田+梯田,闖出治沙新路

因為遭遇的沙情、風害不同,各地於塔克拉瑪干沙漠邊緣採取的防沙治沙舉措也不盡相同。在和田地區,記者就見識到條田和梯田兩種不同的治沙模式。

洛浦縣杭桂鎮北部,汽車順著鵝卵石路顛簸穿行。大小不一的沙丘被大型機械推平后,又被條條小道分割成一塊塊條田,每塊條田長約400米、寬約100米,齊齊整整。小道兩旁,當地干部群眾種下一棵棵樹苗。

“我們按照‘大網格、小條田’的思路,探索農林嵌入發展的新模式。”洛浦縣林業和草原局黨組書記、副局長蔣鵬介紹,這塊荒漠位於綠洲邊緣,去年啟動實施了1.66萬畝糧食產能提升項目,林草部門配合建設防護林1733畝。

反復試驗后,林草部門才確定了精細化的實施方案:在整塊荒漠外圍,建設20米寬的防護林,混種13排林木,樹種為新疆楊、胡楊和沙棗﹔農田內部的防護林,設計成11米寬,混種7排新疆楊和沙棗。

“防護林預計在今年4月底完成種植,再用兩到三年的時間種植燕麥、苜蓿等作物,土壤改良后就能變成后備可耕地,鞏固、拓展防沙治沙的成果。”蔣鵬說。

與此同時,在於田縣闐東防沙治沙綜合示范區,忙碌的人群正在大型工程車的配合下,治理一塊5000畝的沙地。不過,他們採用的是梯田治沙新模式。

記者在現場看到,連綿起伏的沙丘最高處達20多米,並且從低到高被分割成梯田的形狀。沙丘的坡面由草方格固定,人們在沙丘平面種下梭梭和胡楊。

“如果全部推平,工程量大,資金投入高,梯田治沙能大幅降低成本。”據於田縣林業和草原局黨組書記賈存鵬測算,如果將該區域沙丘推平,每畝成本約1萬元,而梯田治沙,每畝成本隻需1800元。於田縣還計劃在治理區域種植野山杏等景觀樹,打造具有防沙治沙、生態旅游等功能的梯田治沙景觀區。

宜林則林、宜草則草、宜沙則沙、宜荒則荒。在防沙治沙過程中,新疆各地因地制宜,科學選擇植被恢復模式,合理配置林草植被類型和密度,堅持喬灌草相結合、“封修造”並舉,最大程度提高“擴綠、興綠、護綠”的質效。

【記者手記】

“綠富同興”:治沙,也要致富

走訪中,記者最大的感觸是,防沙治沙,政府不能唱“獨角戲”。在適度利用的前提下,通過開展特色種植、特色養殖、沙漠旅游等產業,動員更多的社會力量、社會資本加入,實現多方共贏,才能使防沙治沙可持續推進。

在沙雅縣蓋孜庫木鄉,39歲的黃通用了10多年,硬是在漫天黃沙的不毛之地種出2萬多畝梭梭林。近幾年,他開始嘗試在梭梭林根部嫁接肉蓯蓉——這種學名為大芸的中藥材,也被稱為“沙漠人參”,每畝鮮品產量達200公斤,畝均效益達2000元。嘗到甜頭的他,陸續嫁接了1.7萬畝肉蓯蓉,讓大漠生了“金”。

在庫爾勒市胡楊林深處的普惠農場,52歲的龔琴帶著牙買艾沙農業種植專業合作社的社員們,在科研人員的指導下,建成5000畝羅布麻鄉土草種基地。羅布麻這種多年生宿根草本植物,不僅耐鹽鹼、抗風沙,莖葉杆均可加工利用,具有較高的經濟價值。目前,該基地培育出的兩個新品種已通過自治區草品種審定,預計今年可以投放市場,為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荒漠化防治提供優良鄉土草種保障。

在阿克蘇市柯柯牙鎮,成片的蘋果樹枝條冒出白花,讓空氣中有了絲絲甜香。半年后,熟透的冰糖心蘋果將從這裡發往世界各地。在阿克蘇地區完成的120萬畝人工造林中,60%為經濟林。當地通過發展蘋果、紅棗、核桃等林果種植業,在防沙治沙的同時結出更多“甜蜜果”。

正是找到了生態富民路徑,新疆的防沙治沙做得扎實,成效卓然。2022年,國家林草局公布的全國第六次荒漠化和沙化監測結果顯示,新疆實現了荒漠化和沙化土地面積“雙縮減”,結束了全國唯一沙化土地擴張省區的歷史,為構筑國家西北生態安全屏障作出積極貢獻。

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林業和草原局相關負責人告訴記者,圍繞塔克拉瑪干沙漠邊緣阻擊戰,新疆已布局7個重點治理項目、13個子項目,涉及7個地州市46個縣(市、區),綜合治理規模2592萬余畝,將持續至2030年,進一步筑牢祖國北疆的生態屏障。

(責編:申佳平、李楠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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