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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農民手藝人

2025年10月30日09:26 |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海外版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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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秀麗

  熱西提·依米提
  阿爾達克攝

  楊翔軍

  王春艷

  陳愛國
  陳 雷攝

  高英鳳

  古老手藝煥發時代新光彩

  ■ 王秀麗  海南五指山

  我今年56歲,是海南省五指山市水滿鄉土生土長的黎錦手藝人。從11歲第一次跟著母親學織錦算起,已經和黎錦打了40多年交道。

  我的母親王玉梅,是村裡有名的織娘。小時候最深的記憶,就是母親坐在黎族踞腰織機前,五顏六色的線在她手中穿梭,變成一件件精美的筒裙和上衣。黎族沒有文字,山川日月、花鳥魚虫,祖祖輩輩的故事,就全藏在這經緯之間。母親常說,黎錦是“穿在身上的歷史”。

  受母親影響,我也開始織錦,后來在一家黎錦公司做了十幾年的打版師,專門負責設計圖案。但我總覺得,這門手藝的根還是在鄉村,在鄉親們的手中。

  2014年,我辭去公司的工作,回到水滿鄉,成立了自己的傳習所。村裡的織娘們看我做得不錯,也想跟著干。於是我就把設計好的圖案打成“版樣”,分發給大家。她們在家裡就能織錦,帶娃、干農活也不耽誤,織好了我再收回來,幫她們賣出去。

  2019年,我女兒也辭職回鄉,我們娘倆一起成立了“錦家人”公司。我主要負責守住老傳統,做原汁原味的黎族服飾﹔女兒腦子活,專門搞創新,把黎錦元素做成了年輕人喜歡的發箍、耳環、鑰匙扣和時尚包等產品。現在,我們的產品已經通過電商賣到了全國各地。

  傳承,光守著不行,還得向外傳。這些年,我被海南省民族技工學校聘為農村辦學點黎族織錦技藝專業課教師,前前后后教過的學生有兩萬多人。孩子們對這些五顏六色的圖案很感興趣,看著他們,我就看到了黎錦的未來。

  如今,政府越來越重視非物質文化遺產,我也先后被評為“省級非遺傳承人”“南海工匠”“鄉村文化和旅游帶頭人”……這些榮譽對我來說,是肯定,更是沉甸甸的責任。一輩子不長,能把織錦這一件事做好,讓古老的手藝煥發時代新光彩、造福鄉親們,我就心滿意足了。

  (本報記者  孫海天採訪整理)

  

  庫車大馕的新名片

  ■ 熱西提·依米提  新疆庫車

  我打了一輩子馕,如今是庫車大馕制作技藝的國家級非遺傳承人。我們這裡有句老話:“寧可三日無肉,不可一日無馕。”馕早已成為我們生活中離不開的吃食。

  庫車大馕被譽為“馕中之王”,它大如車輪,平均直徑超過半米,其馕坑口徑和爐壁相比其他馕坑更大,因而更考驗制作者的技術。打馕的時候很考驗功夫——力道要穩、火候要准,時機要恰到好處。

  每天天不亮,我和家人、徒弟們就開始忙活。和面、揉團、塑形,各有分工,秩序井然。我常跪坐在馕坑邊,將擀好的面餅利落地貼在滾燙的坑壁上。10分鐘左右,麥香與柴火香交織升騰,一張金黃飽滿的大馕便新鮮出爐。一天下來,我們能打出一兩千張馕,但仍然供不應求。

  如今,我的馕店成了庫車大馕的一張“活名片”,天南地北的游客慕名而來。我總是熱情地向大家講述庫車大馕的歷史和制作門道,有時還手把手教感興趣的游客體驗貼馕、翻馕。看到他們親手嘗試后露出的驚喜笑容,我心裡比吃了蜜還甜。

  這門手藝是父親手把手傳給我的,如今我又傳給了兒子和徒弟們。現在,我已經培養出近百名徒弟。2020年,我去廣東廣州參加了第一屆全國技能大賽“中華絕技”展演。當我行雲流水般打出一張庫車大馕,台下掌聲陣陣,那一刻特別自豪,我讓更多人了解了庫車大馕的制作技藝。

  如今,傳統馕趕上了新潮流。年輕人把馕做成各式精致伴手禮,還有人創造出馕配酸奶、馕配咖啡的“網紅”吃法。看到自己打了一輩子的馕被這麼多人喜歡,尤其受到年輕人青睞,我心裡暖暖的。

  現在不管走到哪兒,我都習慣帶上幾塊自家打的馕,請新老朋友品嘗。聽到他們由衷贊嘆“真香”,我就知道,他們通過這張馕,記住了新疆,也記住了庫車。

  (本報記者  阿爾達克採訪整理)

  

  老物件兒變成新潮玩

  ■ 楊翔軍  浙江麗水

  在浙江省麗水市蓮都區古堰畫鄉景區,叮叮當當的鑿木聲,是我獨特的語言。作為創意木匠、“有個木匠”小木作工坊負責人,我守著木工坊,把木材變成一件件木作。不過,我的故事不止於傳承,還有讓老手藝換上新裝。

  我是蓮都區大港頭鎮河邊村村民,此前大港頭鎮人以木材加工為主業。小時候,我常在爺爺的木工坊裡,看他用刨子推出卷曲木花,空氣中滿是杉木香。那時,家家戶戶都需木匠打造澡盆、桌椅等。后來,工業制品增多,行當逐漸冷清。我也曾迷茫:守著這手藝,能養家嗎?

  轉折發生在古堰畫鄉景區。來這裡的游客對量產紀念品不感興趣,卻總問:“有沒有更特別、有本地味道的東西?”這話點醒了我:傳承不是供著老物件,而是讓老手藝與年輕人對話。於是,我大膽創新,將傳統榫卯結構與家鄉風景結合,設計出小驢凳、豬豬凳、通濟堰壩文創擺件等。看著游客在工作室體驗木作之樂,聽到孩子們的歡聲笑語,我深切感受到,小木作從老物件兒變成了新潮玩。

  自2014年起,我成立古堰畫鄉“有個木匠”店鋪,還開設了一家結合木制手工藝特色的民宿,專注技藝傳承,開發產品與體驗項目,構建起集體驗、銷售、住宿於一體的產業鏈,推動小木作產業化。

  工坊成了集展示、體驗、銷售為一體的平台。我與景區合作,將其打造成特色旅游點。游客既能選購木作,又能親手體驗、聆聽木紋故事,讓旅游更有韻味。此外,我探索“訂單+農戶”模式,招攬本地年輕人當學徒,讓手藝成為增收技能。小小木工坊正成長為帶動就業、助力鄉村全面振興的產業。

  我最大的心願,是人們提到古堰畫鄉,就能想到這門手藝。希望小木作成為大產業,讓年輕人覺得回鄉學手藝有前途,讓木匠制作這門老手藝成為鄉村全面振興路上的新助力。

  (本報記者  劉軍國採訪整理)

  

  繡出家鄉的致富路

  ■ 王春艷  黑龍江北安

  秋日午后的陽光,透過玻璃窗,輕輕落在我的繡繃上。指尖捏著銀灰絲線穿梭,“打仔繡”結出的細小冰晶在布面上慢慢鋪開,這熟悉的觸感,讓我想起30多年前,在黑龍江省北安市石泉鎮老宅裡,自己第一次握繡針的模樣——那時我還不知道,這根小小的針,會成為繡“活”家鄉的鑰匙。

  10歲那年,我纏著要學繡,手指被針扎得滿是紅點,繡出的線跡歪歪扭扭,像條小虫子,媽媽卻摸著我的頭說“慢慢來,針線認心”。就是這份鼓勵,讓我從“平針繡”練到“打仔繡”,從認不全紋樣到懂得每朵花、每條魚的寓意,把“一輩子做繡”的念頭,深深扎進心裡。

  2013年,烏魚繡被列入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高興之余,我跟著村裡的老書記走訪周邊村落,看到懂行的老繡娘沒剩幾位,家家戶戶箱底的繡品蒙著厚厚的灰,當晚就失眠了:“絕不能讓手藝斷在我們這代人手裡!”

  第二天我就收拾行李,背著一包袱繡品去了江蘇蘇州、湖南學習。南方刺繡的細膩讓我開了眼,但我沒忘了咱東北的根——看著火車外掠過的冰雪,我忽然想:“咱這粗獷的針法,配北方的冰雪正好!”

  回來后,為了繡出北國風雪的勁頭,我試了20多種絲線,用長短平針表現風雪疏密,短針聚處如暴雪,長針散處似輕霜。經過半年多的試驗,首幅“冰雪刺繡”《寒江獨釣》問世。

  “傳承的核心是人”,這話我常跟學員說。2014年辦培訓學校時,看到來學繡的是貧困戶姐妹,我當即決定免學費、送材料,甚至送教上門——我想起自己小時候缺針少線的難處,不能讓她們再受這份苦。

  前陣子學員李大姐拉著我,翻開手機裡的銀行流水:“春艷妹子,以前一年才掙幾千,現在一幅繡幅精品就能賺三萬塊錢!”看著她眼裡的光,我比自己賺錢還開心。

  此刻教室傳來新學員的笑聲,我知道,這一針一線繡出的,不只是精美的紋樣,更是3000多名繡娘的致富路,是咱烏裕爾河畔家鄉的錦繡未來。

  (本報記者  郭曉龍採訪整理)

  

  讓更多人喜歡質朴的土布

  ■ 陳愛國  河北威縣

  我家住在河北省威縣東王目村,今年55歲,是“威縣土布紡織技藝”國家級非遺項目代表性傳承人。這項技藝距今已有700年的歷史,紡織工序繁多,從採棉紡線到上機織布,要經過大大小小72道工序。織出的布因工藝不同可分為平布、提花布、別花布等。其中,別花布是織法較為復雜的一種。

  威縣土布傳統的制作工藝是“通經通緯”。在此基礎上,我琢磨出了“通經斷緯”的技法,緯線可隨心斷開,接續后毫無痕跡。看似簡單,卻能處理復雜圖案,讓“老”布煥新顏。我還將別花技藝從“對樣數線法”升級為“稱樣挑線法”,色彩從單一發展為多樣,織出的《臉譜》《壽》《長命富貴》等作品屢獲獎項。

  以前,我們這裡家家戶戶都有織布機,女孩從小就學織布,通過口傳心授學會各種紋樣的織法。到了我這一輩,會手工織布的人越來越少,許多土布紋樣面臨失傳,還有一些紋樣隻留下了標本,但是名字和織法都已經失傳。作為老手藝人,我覺得非常可惜。

  所以,我一直有個心願,就是將土布紡織紋樣制作技藝“存檔”,把傳統工藝記錄下來。這些年,我收藏了486種紋樣,我自己還會織1000多種紋樣。今年5月,我開始著手“織檔案”,將這些紋樣一一復原、記錄。這需要用手工織布機,將每個紋樣織出來,並用文字、圖片和視頻的方式,記錄經線數量、機杼的密度、土布花紋、名稱等。

  聽起來簡單,做起來不易。我需要根據經驗一點點試驗。經線不動,緯線可以制作紋樣,通過改變提綜方法,實現紋樣變化。

  我和丈夫做了分工,我來織,他做記錄。5個多月來,我織了120多種紋樣,記錄了其中52種的完整制作流程。未來,我希望盡快完成“土布紡織紋樣制作技藝檔案”,做好威縣土布紡織技藝的傳承,讓更多人喜歡上質朴的土布。

  (本報記者  張騰揚整理)

  

  剪紙就是我的日記

  ■ 高英鳳  陝西延安

  小時候,我最期盼過年。每當春節臨近,村裡就熱鬧起來,女人們圍坐一團,剪刀在紅紙上飛舞,不一會兒,一幅幅精美的剪紙就誕生了。那靈動的花鳥、喜慶的福字、寓意美好的圖案,仿佛有神奇的魔力,貼在窗戶上,讓整個屋子喜氣洋洋。從那時起,我就被剪紙深深吸引,拿起剪刀,學著大人的樣子,在紙上創作,雖然手法稚嫩,卻樂在其中。

  歲月流轉,這一剪就是30多年。身邊的姐妹們都陸續外出打工,我也曾動搖過。但每當拿起剪刀,面對那一方紅紙,心就靜下來。我剪咱陝西延安甘泉的溝溝峁峁,剪洛河水的蜿蜒流淌,剪春天山丹丹花開,剪秋日谷穗彎腰……我的剪紙,就是我的日記,記錄著家鄉的四季風華,也傾訴著我對這片土地深深的眷戀。

  時代變了,不能光守著老樣子。我尋思著,老祖宗傳下來的花樣是寶貝,但咱得讓它“活”在當下。我開始嘗試新的題材,把咱陝北的安塞腰鼓、信天游、說書人也剪進畫裡﹔我還設計了一些具有現代裝飾意味的作品,讓剪紙不僅能貼在窗上,還能裝進畫框,放在都市人的書桌、客廳。

  一個人富了不算富,我想,剪紙的手藝,能不能帶著大家一起干?從2015年開始,我張羅著辦起了免費的剪紙培訓班。來培訓的大多是村裡的女子,她們有基礎、學得快。我手把手地教,看到她們從不敢下剪刀,到能獨立完成作品,再到作品賣錢貼補家用,我比她們還高興。

  后來,我們成立了民間剪紙文化傳播公司,把大家的作品統一裝裱、找銷路。我們還借著甘泉旅游發展的東風,在景區設了展銷點。當游客拿著我們的剪紙嘖嘖稱贊時,我覺得一切辛苦都值了。我們這群“剪刀手”婆姨,終於用指尖技藝,闖出了致富新路!

  如今,我的剪紙走進了課堂,孩子們好奇地摸著那些圖案,問這問那﹔我們的作品也走出了國門,成了文化交流的使者。這份傳承了千百年的手藝,在我們手上,不僅沒有衰落,反而煥發出新的生機。

  (本報記者  賈豐豐採訪整理)

  本版照片除署名外,均為受訪者供圖

(責編:羅知之、陳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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