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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西裡三重奏

本報記者  姜  峰 文/圖
2021年12月21日05:19 |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海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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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侖山口的索南達杰雕像。

  巡山車隊在可可西裡無人區破浪前行。

  玉珠峰下的藏羚羊,與遠處的山峰形成一幅美麗的畫卷。

  可可西裡的藏羚羊。

  2022年,可可西裡保護將迎來三十周年:

  1992年,時任青海省玉樹藏族自治州治多縣縣委副書記的杰桑·索南達杰,創立了治多縣西部工作委員會,率先擎起了可可西裡保護的大旗,此后在與盜獵分子的殊死較量中,用生命書寫出壯烈的序曲﹔

  1997年,可可西裡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獲批成立,此后的20年間逐步形成了一整套成熟的保護體系,在持續打擊下盜獵行為最終徹底絕跡,藏羚羊種群數量不斷增加,可謂繼往開來、樂音相生﹔

  2017年,可可西裡成功申報世界遺產,而一場更為深刻的變革也在發生,影響著今天與未來:隨著國家公園體制試點推進,可可西裡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歷史性地整合為三江源國家公園長江源園區可可西裡管理處,走向更高水平的治理,迎來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天籟永續……

  可可西裡,三十而立。這由亂到治的三十年,堪稱一曲蕩氣回腸的可可西裡三重奏。

  

  壯烈的序曲

  玉樹治多,索南達杰故居,就坐落在縣城裡。

  柏油街道旁的一座普通民居,大門上,挂著“光榮之家”的牌子。走進門,是一片寬敞的院子,和一排藏式風格的平房。院子裡,有索南達杰當年種下的樹,和他打的水井。索南達杰生活過的臥室、客廳以及室內富有年代感的陳設,仍然被悉心保護著,老舊的臥室地面,還是由青磚砌成的,天花板上,懸挂著一隻老式燈泡,沒有燈罩。

  這裡已經成為青海省玉樹藏族自治州的愛國主義教育基地,遙想當年,索南達杰每一次遠赴可可西裡,都是從這間臥室出發的。

  “可可西裡”是蒙古語,意思是“美麗的少女”,在地理上位於治多縣的最西部。這裡是原始生態環境保存較為完整的處女地,也是很多珍稀野生動植物的棲息地,其中,最為世人關注的便是藏羚羊。

  上世紀80年代,藏羚羊絨被世界紡織業認定為“纖維之王”,制成的一條僅重100克的“沙圖什”披肩,流入中亞、歐美市場就能賣到5萬美元。一時間,不法分子紛紛涌入可可西裡,對藏羚羊的盜獵行徑愈演愈烈。上世紀90年代初,盜獵行為最猖獗時,可可西裡的藏羚羊種群數量已經銳減到不足2萬隻。

  生靈哀婉、高原悲號之際,有人力挽狂瀾、挺身而出。

  1992年,時任玉樹藏族自治州治多縣縣委副書記、38歲的索南達杰,推動成立了治多縣西部工作委員會,並親自擔任西部工委書記。這個特殊的機構,從成立第一天起,使命就是保護可可西裡野生動物資源,就是反盜獵。

  1994年1月18日,可可西裡最寒冷的季節。先后帶隊12次深入無人區的索南達杰,在押運盜獵者途中突遭偷襲和反扑,壯烈犧牲。5天后,當增援人員找到英雄的遺體時,索南達杰仍然保持著右手持槍、左手拉槍栓、怒目圓睜的姿態,已被零下40攝氏度的嚴寒凍成一尊雪域上不屈的冰雕……

  “索南達杰的事跡深深震撼了我”,英雄的犧牲,反而激發了更多民間志願者投身到反盜獵一線,1995年,時年33歲的治多縣牧民彭措義無反顧、自願報名加入到重建的西部工委,與被后人稱為“野牦牛隊”的隊員們選擇踏上萬裡無人區,多次與盜獵分子以命相搏。

  一個索南達杰倒了下去,許多平凡英雄站了起來。

  奔涌的樂音

  廣袤高原上發生的一切,時時牽動著國家、政府和社會各方的心。

  1997年,可可西裡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正式獲批成立。作為這片土地上自然環境和資源的保護管理部門,可可西裡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局存在了20年之久,直到2017年被整合並入三江源國家公園。

  如果說,索南達杰創立的西部工委打響了可可西裡反盜獵第一槍,野牦牛隊大大震懾了盜獵活動的囂張氣焰,那麼自然保護區時代就是徹底實現了盜獵行為絕跡、並且建設起一整套保護體系的20年。

  這個體系,由數座赫赫有名的保護站組成:不凍泉、索南達杰、五道梁、沱沱河,這四座常設保護站在青藏公路沿線自北向南一字排開,在綿延兩百余公裡的長度上為高原生靈筑起了一道堅固防線。

  然而,可可西裡的面積比海南島都大,僅靠四座常設保護站還是遠遠不夠的。為輻射更廣區域、打擊盜獵盜採,像西部工委、野牦牛隊一樣,可可西裡國家級自然保護區也組織起了巡山隊,從各個保護站中抽調人員,定期深入無人區展開大規模巡山。他們的存在,就是對不法分子的最大震懾。

  夏天的可可西裡,是一片沒有盡頭的沼澤地,巡護之路泥濘不堪,一不小心,巡山車輛就會陷進泥潭,寸步難行。用絞盤拉、拿鐵鍬挖,在平均海拔超過4600米的無人區,每一次救援,都是對體能的極大消耗。隊員們說,冬天巡山更難受,氣溫降到零下40多攝氏度,含氧量不到海平面的四成。到了晚上,帳篷裡冷得像冰窖,被雪水打濕的褲子也凍成了冰坨坨,脫下來扔到地上,甚至能“站”住。巡山歸來,隊員們已經形同野人。

  每年5月到8月,藏羚羊會集中遷徙到可可西裡腹地的卓乃湖產仔,這裡便建起了季節性臨時保護站,成為偌大無人區裡唯一的人類建筑。保護站外面圍著鐵皮牆,以防棕熊的襲擊,裡面是簡陋的活動板房,一切物資都靠自己運送,發電用的是柴油機,這裡不通信號,與世隔絕。

  卓乃湖保護站副站長郭雪虎,也曾是個媒體人。15年前,在玉樹州電視台工作的他,聽說可可西裡招募巡山隊員,辭職報了名。做這個選擇時,他的理由很簡單:“我從小就崇拜索南達杰。”每年夏天,他都和同事們駐守在這裡,一待就是幾個月。“藏羚羊、藏野驢、藏原羚、野牦牛隨處可見,這裡就是野生動物的天堂”,郭雪虎由衷地感嘆,“看著它們活蹦亂跳,我們的辛苦都值了。”

  過去20多年,可可西裡組織巡山500多次。從2006年到現在,無人區再沒有響起過盜獵的槍聲,藏羚羊數量恢復到了7萬多隻。

  永續的天籟

  走進無人區,昆侖山脈東段主峰玉珠峰白雪皚皚,長江源頭之一楚瑪爾河靜靜地流淌在可可西裡寬闊的胸膛上。

  這裡,也是三江源頭、中華水塔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

  2017年,可可西裡喜事連連:不僅成功申報世界遺產,而且伴隨著國家公園體制改革試點推進,可可西裡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歷史性地整合為三江源國家公園長江源園區可可西裡管理處,理順了治理體系,實現了國家公園在三江源頭“一塊牌子管到底”。

  4.5萬平方公裡的廣袤大地,正在步入更高水平的保護階段,而行走在這片大地上的人,依然在平凡中堅守著使命與忠誠……

  在五道梁保護站,每逢藏羚羊集中遷徙的季節,青藏公路上來往的車輛都會自覺停下車給它們讓路,耐心地向它們行注目禮,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理念已然深入人心。

  在以英雄之名命名的索南達杰保護站,年輕的“90后”保護人員,細心地給救助的小藏羚羊當起了“奶爸”,他們還沒成家,卻把羊寶寶照顧得健康又快樂。小伙子們陽光溫暖的笑容,讓人們對可可西裡的未來信心十足。

  2021年6月,習近平總書記在青海考察時強調,保護好青海生態環境,是“國之大者”。要牢固樹立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切實保護好地球第三極生態。可可西裡是青海生態巨變的一個縮影,巨變的背后,是一代代保護者的薪火相傳、不懈努力。

  2009年6月,可可西裡國家級自然保護區曾收到一份特殊的申請:一個名叫秋培扎西的年輕人,請求調到工作條件最艱苦的可可西裡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局森林公安分局,巡護無人區,保護藏羚羊——他,就是索南達杰的外甥。

  如今,秋培扎西依然堅定而執著地行走在可可西裡,寬厚的臉龐、堅毅的眼神,就像是西部工委老書記的化身。

  環境保護守土有責、生態紅線不容觸碰,今天的中國,已將生態文明建設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步入國家公園治理新時代的可可西裡,正在續寫著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美好天籟。

(責編:岳弘彬、牛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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