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民用鲜花祭祖。记者黄澄锋 摄
这几天,前往广州火葬场拜祭的人群多了起来。 记者黄澄锋 摄
清明节是广州城内大规模出行的节日,在不少地方,清明回家祭祖意义更甚春节。广州有近800万流动人口,占全市常住人口一半。户籍人口里,也有大比例的外地迁入广州人口。这个数量庞大的群体,他们的扫墓祭祖之地,远有几千公里,近也有数个小时车程。工作、交通、经济、假期、家庭,不同的因素阻碍着他们的回家扫墓之路。无法回家的人们,如何寄托他们的哀思?
家住海珠区的杨宇说,每年的清明如果不回潮汕老家扫墓,会觉得很遗憾。“我讲讲我自己的清明节故事吧。我只是觉得,不管我们走得多远,对亲人的哀思不能停顿。”杨宇说。
潮汕人杨宇:清明再忙也会尽量回家
我老家在汕头市潮阳区,离广州500公里左右,平时坐大巴是5个小时,清明节就要很长的时间。现在高速黄金周免费后更堵,有朋友是花了17个小时才到家的,路上车多,高速路路况也不好。清明回家的路比春节回家时还堵。我18岁到广州读书,到现在十几年了,总共回家扫了5次墓。
汕头人的习俗是“新坟”要扫三年。爷爷是2009年秋天去世的。我是爷爷从小疼大的,读小学时,每天放学他都会煮一碗方便面给我吃,就怕我饿着。
2010年的清明节,是爷爷去世后的第一个清明,我实在没办法回去。广州家里事情多,公司那时也很忙,就放了我一天假。我跟主管说想请多两天假,主管说市场竞争压力大,老板不会随便批假。那天早上我6点多醒来了,悄悄关上房门,自己在客厅里,大概判断了一下老家方向。我朝东边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用家乡话低声说:“阿公,我在拜您呢。”泪水就流下来了。
也有一些朋友不大习惯清明回家。现在来说,清明也就三天假,和老家说工作忙,很容易就带过去了。这时我会说服他们尽量争取回家,真的是一种很好的踏青。
不能回家扫墓的,也尽量纪念一下吧。我看到电视里香港人大多在家有一个牌位,前面放着逝去亲人的照片,有什么喜事、烦事,就点上一炷香,像唠叨家常那样聊几句。到了一些纪念日,他们就去墓园,献上花,也是坐在那里说说话,我觉得这样也挺好。
河南人张国林:静静地在坟前坐上一天
今年清明节前夕,张国林在广州思念母亲,他写诗道:清明时节望祖坟,细雨纷飞飙新幡,祭天拜祖祈兴旺,先贤恩泽双膝还。
54岁的张国林,每年清明只要抽得出时间,都会尽量回老家,在坟前“和妈妈说说话”。他需要坐20个小时的火车到达河南安阳站,再乘两个小时的汽车,一步一步走到坟前。他会坐在坟地前,静静地、长时间地待着,一坐就是一天。
时间回到28年前,那时,26岁的军人张国林战斗在老山前线,生死未卜。45岁的农妇白海莲只能烧香磕头:“如果儿子有劫,那就让我受了吧。”村里放映战争电影,屏幕上子弹呼啸,血肉横飞,白海莲压根不敢看。这位正当壮年的母亲就在强烈的揪心中突发脑溢血晕倒,撒手人寰。
“如果清明坐在坟头,我却和亲人说不出自己做了什么好事情,会觉得对不起他们。”张国林说。他想妈妈已经想了28年。
江苏人邹刚:把故去的亲人带在身边
三年前,父亲身患重病后,邹刚把他从老家江苏盐城接到广州医治。半年后,父亲在广州逝世。
由于不放心母亲一人回老家住,邹刚把妈妈留在广州。曾经有一段时间,母亲几乎天天在怀念中落泪,悔恨则一度缠绕着邹刚。他毕业10年间,一直在广州工作,很少回家。他设想:如果在家里陪着家人,定期做体检,也许可以挽留父亲的生命,或者延缓这个痛苦的时刻。
他们最后作了一个决定:把父亲留在身边。“如果把骨灰带回老家真的很难祭奠。”邹刚是独生子,征求了家里人意见后开始在广州找合适的地方。不过当时找了一圈,都比较贵,后来在花都找了一个放置父亲骨灰的地方,“花了几万元。”这样,总算是把父亲留在了身边。
每年的清明,邹刚和母亲、妻儿一家人都会到花都,拜祭父亲。“这至少可以让我们觉得,父亲离我们并不太远。”
湖北人王东芳:在心里想 让媳妇“代表”
“前三天,后三天。算算日子,也到了该去给祖先上坟的时候了。”50岁的物管员王东芳,坐在广州东兴北路一个门卫室里,翻开墙上的日历,嘴里碎碎念着。
王东芳的家乡在湖北随州。15年前,她和丈夫、儿子辗转1000多公里,从老家农村来到广州打工,“为的就是生活。”现在一家人在广州待了15年,孙女都半岁了。
按照老家的习俗,清明节前后三天内都是给祖先们扫墓的时间。 “在我们老家,清明节比春节重要呢。”今年王东芳没有回去,给祖先上坟的任务交给了自己的儿媳妇。“媳妇做代表去!”她说。
王东芳最想念的就是公公婆婆。公公在2005年去世,婆婆在更早的时候也走了。在王东芳心目中,公公对自己很好,在世的时候为了自己的小家庭到处奔波,劳碌了一生。“我非常感激他。”
可是相隔千里,王东芳只好默默在心里想念。“家里有什么喜庆的事,我都会在心里告诉公公婆婆。孙女出生了,我也告诉我公公婆婆说,您的曾孙女出生了,是个漂亮的姑娘呢!”(记者陈翔 实习生李颖茜)
本报邀读者为先人写墓志铭
“几番凭吊销凝绪,半句心音隔断喉。”在这细雨纷飞的清明时节,您是否也有一丝湿润如烟雨的情绪,想凭吊故人却又无处可诉?为您的先人写一段墓志铭吧。从今日起,本报向广大读者征集墓志铭,用深情的、幽默的、个性的话语,凝聚先人一生精华,寄予思念,留下思考。
投稿的读者可将您撰写的原创墓志铭发至微博并@广州日报,加上标签#墓志铭#,或者在广州日报的征集微博下留言。微信用户可添加广州日报公众账号为好友并留言。本报将择其中的优秀墓志铭予以刊登。(记者刘晓星 实习生李柯)
记者手记
关注“流动的清明”
广州有近800万流动人口,户籍人口里,也有大比例的外地迁入广州人口。可以估算,超过1千万的广州市民,在清明这个特殊的时节有着“异地祭奠”的民俗需要。然而特大型城市的特点又决定了其客观难度:首先是交通问题,在一些客运场所,清明买票难度比春节还要高;其次是经济条件,对于不少市民特别是农民工来说,这是一项不菲的支出;再次是假期时间的制约等等。
遥寄哀思情,常会一梦中。对于很多人来说,每年这一场清明祭奠,已经成为他们勤劳工作,勉力生活的支撑点之一,也成为流动人口“心理故乡”的组成。
相比其他节日,清明节对仪式有着相对严格的要求,这种要求又与现代人工作的特点产生了强烈的矛盾。葬在远方的亲人,我该如何祭奠您?无法回老家的人,如何向亲人表达哀思?这或许是“流动中国”一个避不开的现实,也是谋求发展、背井离乡者的必须付出,更是一个目前暂时无解、令人无奈的社会学命题。但无论如何,这都值得我们予以关注,予以思考。 (陈翔)
(来源:广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