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网>>财经>>理财频道>>滚动

多所高校设"死亡课":让死亡拥有多种正确答案【3】

李斐然

2013年12月25日08:34    来源:中国青年报    手机看新闻
原标题:多所高校设死亡课:让死亡拥有多种正确答案

  要记住,我们对待死亡有两面,一面是抗争,一面是妥协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上“死亡课”。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读医学博士的中国留学生小邓说,自己也上过这门课,但是很无聊,能逃则逃,因为这种课,“效能太低”。

  “医学告诉我要‘改变死亡’,你上个死亡课告诉我要‘接受死亡’,这不是和医学精神背道而驰吗?”小邓说,“我有那功夫还不如去学点技术,想着怎么早点把人治好呢!”

  这个在肿瘤科实习的医学生说,第一次亲眼见到的死亡,是肿瘤终末期的病人。因为病情反反复复,死亡其实是个“没完没了”的漫长过程。他说,当最终看到病人的生命体征消失,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就是死亡,不过如此”。

  “你能在课上讲那么多道理,完全因为那不是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当你自己面对死亡的时候,就只有0和1,简单粗暴。”他说。

  王一方在课堂上要面对像小邓一样的年轻医学生。有次他在课上讲“马克思之死”:凌晨两点,恩格斯下楼跟人说了两句话,上楼一看,马克思坐在摇椅里,因为呼吸衰竭,在短短两分钟内猝死。

  听完这一段,台下的医学生一脸羡慕地跟王一方说:“马克思能这么死就挺不错的了,至少不用躺在病床上受罪。”

  小邓说,他在医院病房里经历的死亡,大多意味着体力活儿,抑或是一场令人疲惫的拉锯战。每次值夜班,隔不了几十分钟他就会被叫起来,急冲冲推着医疗推车冲进病房,按照标准在胸口按压几次,再根据流程胸外电击几次,来来回回如是往复,往往折腾了一整夜,只是单调枯燥的医学操作。有时候他觉得自己面对的似乎不再是具体的“人”,而是标注着疾病指征的“病”。

  “现在医学技术的进步,让死亡的定义已经被颠覆了。今天的医学几乎可以让我们实现‘永不关机’,你可以插一根管子,在机器的帮助下一直维持生命体征。”王一方说,“今天的死亡几乎完全变成了一个技术抢救的过程。冲着1%的希望,花费100%的努力。没有灵性的照顾,没有让病人给亲人道别的过程。”

  所以,他常常在课上,对台下那些未来的医生说:“你们一定要记住,我们对待死亡有两面,一面是抗争,一面是妥协。现在你们是战士,面对死亡只能抗争,不能放弃。可真正的好大夫既要做战士,又要做将军,既要有魄力发布总攻令,也要有智慧签署投降书。”

  然而,跟死亡妥协的经历,却让小邓这样的医学生难以避免地感到烦躁。他所经历过最难忘的“死亡课”,来自临床工作中遇到的一位患肿瘤的老人。那是凌晨一两点钟,小邓一次次被护士叫起来,冲进老人的病房,一遍遍重复“没完没了”的技术操作。躺在病床上的老人每次苏醒过来,就虚弱地小声鼓励小邓,要努力学习,医生的工作很有前途。小邓累得额头冒汗,结局却并没有因此改变,死亡还是不可避免地到来了。

  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老人看着被自己折腾得一整夜都没法睡觉的年轻人,用仅剩的一点力量,轻轻捏了捏小邓的手,艰难地说出他人生最后一句话:“抱歉。”

  如果站在死亡的角度重新审视周围的世界,很多事情都会呈现不一样的图景

  在卡根的“死亡课”上,曾有一个特殊的学生——入学的时候,他就被诊断为癌症晚期,医生告诉他,他的大学也许没有多少日子。尽管如此,他还是许下心愿,想要完成大学生活。这个男生选了尽可能多的课程,其中就包括《死亡哲学》,一个他即将面对的课题。

  虽然知道课上有这样一个特别的学生,但卡根并没有对这个男生太过留意。不过他也发现,越来越多学生像这个男孩一样,对他的课充满好奇。

  卡根说,他在耶鲁大学一直是个“默默无闻的哲学教授”,但是他去年到北京大学开会才发现,“我好像突然变成了摇滚巨星”。在这里,有人找他合影,有人管他要签名,甚至回到耶鲁,路上遇到中国学生,还有人兴奋地拦住他,一边看着他一边给同学打电话,让他跟电话那端的人说,“我是那个教死亡课的雪莱”。

  卡根和妻子好奇地上网搜索答案,看不懂汉语的他还拿谷歌翻译网页。结果他发现,“我好像在亚洲特别有名”——他关于死亡的书在美国销量惨淡,却在韩国登上了畅销排行榜,韩国媒体甚至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做“桌上的大仙儿”。

  “我不知道为什么中国人会这么喜欢我的课,要知道,那可是一门哲学课。”卡根说,他常常劝看过录像的学生不要选自己的课,因为他怀疑选课的学生不是真的想要“了解死亡”,而只是希望自己以后能在简历上写一句很酷的话,“我学过死亡”,“我的死亡得了A”。

  后来有一次,卡根在高速路上开车遭遇车祸。当两辆车就要相撞的时候,卡根说他立刻意识到——我很可能要死了。

  “那时候,我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错了,上课的时候说错了’。我意识到,原来任何人在任何时刻都有可能死亡,而当死亡真的到来时,坐在讲桌上的那套逻辑思路是行不通的。”卡根回忆说。

  最终逃过一劫的卡根出院回家后,立刻翻出自己的教程,动手修改他的论证逻辑。

  事实上,如果站在死亡的角度重新审视周围的世界,很多事情都会呈现不一样的图景。王一方开了一门叫做《中日对决与中日生死观》的课程,带着他的学生用生死观去反思现实的冲突,“哄”着他们去思考死亡的意义。

  “你不要简单地做一个仇日派的愤青,你要去做个知日派,去了解日本人如何看待生死。”王一方说,“日本人的残忍、坚韧,都来自他们的生死观。”

  不过,这样的教学模式并不讨所有人喜欢。每学期督导组来旁听课,都要跟王一方嘀咕,比如:“王老师你这样不行啊,你上次讲乔布斯去世,这次又讲曼德拉过世,这样不够标准化啊!你得按大纲来,算清楚每节课涵盖多少知识点,每个知识点依次讲三分钟……”

  还好,同去听课的评课老师都力挺他。虽然哲学课“砍课砍得很厉害”,但他的课却得到了这样的评语:“不用改,这样挺好,就得这样。”

(责编:李栋、乔雪峰)

相关专题


社区登录
用户名: 立即注册
密  码: 找回密码
  
  • 最新评论
  • 热门评论
查看全部留言

24小时排行 | 新闻频道留言热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