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大款”,高福利的“神木模式”还能学吗
——“关注神木”系列报道之三
神木人徐大年(化名)至今还不愿相信,一家人辛辛苦苦攒的200万元,就这么白白打了水漂。
陕西省榆林市神木县因煤而富。“黑金”让不少神木人在这里谱写了金钱神话。而继温州、鄂尔多斯先后发生民间信贷崩盘后,神木也因煤矿的萧条,引燃了民间金融坍塌的导火索。
在经济难关的大考之下,高福利的“神木模式”能走多久?
煤炭与民间信贷捆绑,“神木模式”遭遇“绊脚石”
神木顶着无数与煤相关的光环——中国第一产煤大县(亿吨级)、全国最大的兰炭基地(千万吨级)。也因此,神木百姓的生意经几乎都跟煤炭有关。
然而,这个在徐大年眼里“只赚不赔”的买卖,却在2012年下半年开始出现颓势,今年的形势就更加严峻。
3年前,表哥来到他家,说要带他一起“赚大钱”。
“我认识一哥们儿,最近想一起做点煤炭生意,但手头缺点资金。你手头要是有闲钱,借给我,给你开三分利。”
徐大年心动了,反正这钱存银行也是闲着,不如放出去吃点高利。在神木县“十户九贷”的大环境下,这并不是一个太艰难的决定。
“那时候大家都在倒煤,谁会想到,有一天会落得个血本无归?”
今年7月18日,中国煤炭工业协会公布了2013年上半年煤炭经济运行数据。数据显示,上半年我国煤炭累计产量17.9亿吨,同比下降3.7%;煤炭销量17.5亿吨,同比下降3.8%。
同时,由于企业利润大幅下降,亏损的煤企也越来越多。中国煤炭工业协会公布的数据显示,前5个月,规模以上煤炭企业的利润同比下降43.9%,亏损企业亏损额达198.58亿元,同比增长134.6%。
煤炭行业遭遇了“滑铁卢”,煤炭重镇神木也不能幸免。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煤老板“跑路”、地产商自杀、民间信贷崩盘等噩耗开始频频传出。
徐大年始料未及,“我的钱不会也被套住吧?”
然而,去讨说法的徐大年敲开表哥家大门时,他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电视没有了,冰箱也没有了,甚至早年表哥结婚时徐大年送他的一套红木家具也不见了踪影。空荡荡的客厅里就剩下一张脱了皮的老饭桌,和几张不配套的椅子。
徐大年这才知道,自己“摊上事了”。
榆林市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公布的《榆林市2013年一季度经济运行分析》显示,今年一季度,神木县99处地方煤矿中,只有7处正常生产,42处停产,50处在做基建,同样暂停生产。
徐大年的表哥也没能幸免。除了徐大年的200万元,表哥还从“地下钱庄”借了不少钱。原本债主宽限了还款时日,但煤炭行业始终不见起色后,债主便搬走了表哥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抵债。
面对表哥如此境遇,徐大年懊恼之余,也只能自认倒霉。
“都是自家人,难不成还把他告上法庭?怪也只能怪自己贪心。”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徐大年的情绪都非常低落。“我甚至想到过死。”
很快,徐大年发现,和自己有相同遭遇的人越来越多。住在自己楼上的一家,也是欠了别人几千万元,讨债的人从早到晚蹲守在那里。
“有时还能听到摔东西、大吵的声音,但没人去看热闹,也没人去劝,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徐大年说,有一段时间,他家楼道里总有几个社会青年在游荡,后来才知道,那是有人以每天500元的价格雇他们“看”着楼上那家,如果发现苗头不对,就随时“给点教训”。
如何解决神木民间信贷纠纷问题,成为摆在新任县委书记尉俊东面前的第一道难题。
8月1日,尉俊东在神木县领导干部大会上表示,要将人民群众的损失降到最低,同时推动金融体制改革,引导民间资金成为现代金融体系的有益补充,重塑“诚信神木”。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由于长期依赖煤炭发展,煤炭工业的低谷,不可避免地波及了政府财政。
《神木县2013年上半年经济运行分析》显示,上半年,神木县财政总收入为87.97亿元,下降了31.6%,占该县全年任务230亿元的38.9%。其中地方财政收入实现24.1亿元,下降23.8%,占该县全年任务60.5亿元的39.8%。
报告说:“财政减收额进一步拉大,减收趋势愈发严重。按照上半年发展趋势,财政收入计划任务基本上无法完成。”
面对这种状况,神木县委副书记、县长黄建军提出,要按照“保民生、保运转、保重点”的工作思路,科学谋划财政收入和支出。
为了避免煤炭颓势继续捆绑神木发展,尉俊东表示,要加快经济转型,围绕煤炭做转化、围绕转化做规模、围绕规模做深加工,积极筹划、推进各类转化和深加工项目落地,并将出台扶持政策,推动民营企业“释放产能”。
大考之下的神木模式
地方政府全年的财政支出,是参照年初预算收入来安排的。目前财政收入减少,势必会影响到某些支出的实施。
当地民众担心的,就是相关民生的财政支出难以得到保障,领导会“突然哪天一拍脑门”,终结掉全民免费医疗和15年免费教育。
面对老百姓的担心,尉俊东明确表示,民生建设投入绝不会减少,民生工程覆盖面也不会缩小,并将从严控制开支,压缩“三公”经费,用干部们的“紧日子”守住老百姓的“好日子”。
“目前,神木确实面临着巨大的财政压力,但教育这块蛋糕,只会多,不会少。”神木县教育局财务科科长薛志林说。“免费教育”政策从2002年开始进行调研,到如今的11年里,他一直参与其中。
“如果有一天真的出现财政不支的情况,我们也会优先保住免费教育和医疗这两大民生工程。”
据薛志林介绍,教育优先工程是神木县十大民生工程之首,这其中,免费教育又是教育优先工程的重要组成部分和主要内容之一,这一块会被“优先照顾”。
“15年免费教育”的试点,并不只是神木一地。
同样位于陕西省榆林市的府谷县,也“因富思教”,于2011年实行了15年免费教育。此外,陕西省宁陕县、吴起县、高陵县等地也实现了15年免费教育。
甚至,在遥远的南方,广东东莞的石排镇迈出的步子更大。从2008年开始,该镇逐步实现了幼儿园至高中阶段的免费教育。2010年9月开始,石排镇的免费范围惠及大学生至博士生群体,达到了“25年免费教育”。
遍地开花,意味着我国有条件在全国范围内延长义务教育年限吗?
这种呼声自2012年开始不断推高。这一年,国家财政性教育经费占GDP的比例首次实现了4%的目标,成为我国教育史上的重要里程碑。
然而,教育部有关司局负责人7月20日表示,目前,国家还没有延长义务教育年限的考虑,也没有在局部地区延长义务教育年限的打算。
那么,神木的免费医疗、教育完全是“靠钱堆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