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黑李大霄：1号股民的经验与羁绊

　　股票研究人士，曾在东莞证券工作，担任多个职务，主持东莞证券研究发展中心工作多年。

　　2009年4月11日，李大霄开始在英大证券工作，这个拥有1号股东代码的分析师，见证了中国资本市场的建设发展，提出了很多备受关注的策略观点：

　　●2000年中期提出摘荔枝

　　●2005年中期提出播种

　　●2006年提出不拔青苗

　　●2007年提出摘熟苹果

　　●2008年提出“保护胜利果实”

　　●2009年提出股票带来希望

　　●2012年先后提出校花理论、黄金底及钻石底

　　6124点，他唱空。

　　1849点，他看多。

　　孤独，难受，决不投降。

　　李大霄抱定赤子心，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违背大众情绪的人，就得承受被大众痛打的压力。但市场需要这么一个人，绝望的时候唱凯歌，狂热的时候浇冷水，李大霄觉得，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屈红燕

　　在一年又一年满天飞的“最佳分析师”榜单上，你或许没看到他的名字。

　　但在一个又一个熊市、牛市交替的岔口上，你总会听到他呐喊的声音。

　　红黑两端，是非之间，无论即将到来的是谩骂板砖，还是赞美感恩，他对市场的判断一直烙印鲜明：绝对不打擦边球。

　　他是李大霄，证券市场上的一个异类。

　　又一次身陷舆论漩涡，又一次坐在记者对面，他开口说，“我在1849点看多受到的压力，已经超过了在6124点看空的时候。”

　　透过深圳华能大厦31楼的玻璃，李大霄的疲惫和坚持，写在脸上。

　　讲真话 顶底皆敢断

　　“幻想抓住顶部或者底部的人，不是自大狂就是疯子。”广泛流传于华尔街的名言，在李大霄身上，好像并不适用。

　　性格温和、讲话慢条斯理、观点尖锐鲜明，算是李大霄身上最“冲突”的特点了。

　　2007年，沪指6124点，“万点不是梦”呼声四起，时任东莞证券首席分析师的李大霄向市场猛泼冷水。

　　“领导不同意我的观点，同事认为我太悲观，客户当然更不喜欢看到我的言辞。亲朋好友都劝我，为什么不随大流。但我的判断就是这样，A股市场长期估值顶部已经形成，牛市已经结束，我必须把我的发现和观点大声说出来。”

　　就这样，李大霄失去了工作，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非议和排斥。

　　2008年，沪指1664点，“千点论”甚嚣尘上，李大霄又变成了孤独的看多者，接连抛出“6124点卖出需要淡泊，1664点买入需要勇气；A股市场稳定的基础已经形成”等观点。

　　等待他的，是并不陌生的怀疑、不屑甚至谩骂，到了2009年，还有被轧空者不服的反讽。但此时的李大霄，已默默夯出自己的话语权。

　　看对了大顶和大底，李大霄没有独门暗器，秘诀在于难能可贵地坚持常识，敢于讲真话，不被贪婪、恐惧或者利益所绑架。

　　“2007年最疯狂的时候，A股整体板块市盈率达到70倍，显然不可持续，却被当时的主流机构视而不见，李大霄的冷静和勇于讲真话显得难能可贵。”深圳某资深私募人士这样评价李大霄。

　　估值，是李大霄一直坚持的判断逻辑之一，它极为重要却常被忽视——在6124点时唱空，是因为那时的一块钱的股票，要花十几块甚至几十块钱买，买的是“棉花”；而1664点时，一块钱的股票花几毛钱去买，买的是“压缩饼干”。

　　李大霄说，经济学家中，最佩服吴敬琏和许小年，因为“他们讲真话”。

　　“说真话不易，且听者不悦，但假话易说但听者无益，对人有用之时我才感到生命有一丝价值。”

　　借第一本文集《超越人性》的自序，李大霄又一次直抒胸臆。

　　不投降 是非皆英雄

　　在李大霄获得的奖项中，他最看重的一个，是“最具独立客观分析师”奖。也就因为“最独立”，迎接他的，是更多争议。

　　2012年，沪指跌破2132点，频频用“钻石底”、“校花底”、“横跨五年的大底”刷屏的李大霄，直面口诛笔伐。

　　说他“黑嘴”者众，要他道歉者众。某位曾与他走得很近的媒体人公开批评：李大霄反复喊小牛市、钻石底，我以为他的逻辑存在明显缺陷，一错再错，不肯认错，已是人品问题。

　　可面对媒体，李大霄说：我决不投降。

　　2013年，沪指探底1849点，“我看多受到的压力，已经超过了在6124点看空的时候”。从长达20年的跨度看，李大霄对大行情的判断值得称道，但在资本市场，人们往往只记得你最近的表现。

　　如今，换了新东家，现任英大证券研究所所长，李大霄最常说的一句话还是：“树木是长不到月球上去的”。

　　头顶“亚洲最赚钱”光环的中石油，一度成为李大霄诠释这句话的范本。

　　上市首日股价最高48.62元，市场一片沸腾。李大霄直白地说，中石油回馈的是香港股民，按照这一价格，最快的红利回报也要50年，正常的在80年到100年，买入风险太大。

　　到了2013年5月，李大霄却说：过高的价格买创业板，不如48元买中石油。市场一片哗然。

　　“树木是长不到月球上的”，他解释：“我当年见过50倍市盈率的深发展，高估值并不是因为高成长，而是因为当时银行股稀缺性引起的，现在银行股的估值十倍不到。创业板目前的高估值也是因为新股发行暂停所引起的，创业板的成长性不足以支撑50倍，甚至上百倍的市盈率。”

　　李大霄认定，随着新股发行开启，创业板的整体高估值一定回归。

　　“在大家狂热追逐股票的时候，我有责任去提示风险；在大众悲观绝望的时候，我有责任站出来告知大家市场机会。”

　　市场需要这么一个人，绝望的时候唱凯歌，狂热的时候浇冷水，李大霄觉得，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做好人 俯仰皆无愧

　　女儿刚上大学，李大霄是个在乎自己尊严的父亲，也是极度爱惜羽毛的人，但他做不到明哲自保。

　　“违背大众情绪的人，一定要承受被大众痛打的压力。但市场究竟是贵还是便宜，总得有一个人说。”

　　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李大霄的这种思想，很大程度源于父亲的影响。

　　今年4月，李大霄的父亲离世，在纪念悼词中，李大霄回忆：父亲毕业后到山西设计院工作，后到山西省水文地质勘探公司工作。每天徒步数十公里为当地居民找水，后主动请辞将工作机会让给后辈，携全家老小返回广东省阳春县老家。他当过建筑工程师，一辈子助人为乐，帮助无数人建房子；也当过玉雕厂的副厂长，在上世纪70年代赴敦煌临摹佛像，广东省阳春市多家寺庙中至今仍供奉着父亲雕塑的佛像。幼年的李大霄也曾跟随父亲到各处寺庙安放佛像。

　　谈到父亲患病治疗期间自己得到的帮助，李大霄止不住眼泪，觉得这已经是最大的肯定。

　　“上次在成都的一个投资报告会上，有一个老人送了我一串佛珠。虽然我分不出名贵不名贵，但是我感受到了沉甸甸的情谊。”

　　这么多年，说了这么多的话，褒贬都不重要，只要有人能听到，能有用。李大霄说自己已经尽力，问心无愧。

　　投资是一场心态的修炼，人性的贪婪和恐惧被表现得淋漓尽致。市场永远存在多空阵营，只不过在6124点因为恐惧踏空而喜欢选择多方，1664点恐惧套牢而喜欢选择空方而已，但听者往往喜欢把责任推给发声者，而不是自己的耳朵。

　　不少人说，投资者只有经历了亏钱，才能真正走向成熟。“从良知来讲，‘大校’绝对是国内证券界第一人。但毫无疑问，‘大校’在破坏丛林法则，就像拍摄非洲大草原的摄影师，不能救狮子口下的羚羊。”一位网友微博留言写道。

　　“我很喜欢巴菲特，不是因为他赚了很多的钱，而是因为他是全世界最正直的人。他从来不听多数人在说些什么，总是坚持自己的观点。我想，这是因为巴菲特的‘正直’，才使他成为全世界在股票市场赚了最多钱的人。如果巴菲特没有去炒股，他恐怕是一个全社会都无法接受的过于‘正直’的人，他可能连个普通的工作都找不到。”

　　“在社会中，如果对社会有益，就是有用之人；如果有损于社会，则是坏人；既无益又无损，则是无用之人。以此为鉴，虽然市场风云变幻，但是一直以来我力求观点清晰。”

　　“一个寓言：人的心中有两只猛兽，一头善，一头恶，谁会胜？就看常喂养那只”……

　　做正直的人，做善良的人，做有用的人。20年是非黑白，历经两轮牛熊，今天的李大霄依旧怀抱一颗赤子心，或许这才是对一切最好的回应方式。

　　■精彩观点

　　“在现实社会中，与众不同坚持自我观点的人往往会非常痛苦，处境会非常艰难，就算日后证明是正确的也得不到任何好处，而股市却会给坚持与众不同的正确观点者应有的回报，这就是我喜欢证券市场的根本原因。”

　　“以过高的价格买创业板股票不如48块钱买中石油，当一个板块达到50倍是什么概念？就像当时6000点的时候，一个市场去到70倍，那要崩溃的。不要迷信高成长，树木是长不到月球上的。”

　　“不冤，既然要做这个工作就要承担被谩骂和不理解，十几年了就是这样过来的，要不就像很多人一样上下皆可，或者低位唱空、高位唱多，虽然日子过得很容易，但并没有价值。”

　　“即使预测错了也不可耻，因为我整个的体系是连贯的，是完整的，不是我认错了，我就抛弃我的价值体系了，我认为是对的概率远大于错的概率，我认为我是会对的，总有一天会对的。”

　　“千万不要利用人的弱点去赚钱，人性有很多弱点，比如说有追求美色、追求金钱，或者被某一种东西吸引，你千万不要利用人的弱点去赚钱，这个钱来得是不好的。我从来不推荐酒类、博彩类的股票。”

　　“我的东西水平不高，但我觉得有用，我的东西比较简单，我会用更简单的方法表述出来，让我的受众能够理解，这是我的一个评价。”

　　“在股市很多人喜欢讲涨，股民也喜欢听涨。我的价值就是能够给人提供帮助，而不是模糊过日子，这样才觉得生命没有白白浪费。今后不会放弃原则，一名分析师对自己要有人格的要求，不能随波逐流。”

　　“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也不是为了吸引眼球，也不是为了永远看多或者永远看空的概念，而是要干的工作是对他人有用的，这是我的追求。”

　　1号股民的经验与羁绊

　　深圳股东账号为1的李大霄，见证了中国本土市场每一步的发展过程，最不缺的就是“实战经验”。在他的分析框架中，能深刻地感受到时代打下的烙印，经验，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羁绊。

　　只为热爱的行业

　　李大霄1980年以广东省阳春县第7名的成绩考上华南理工大学，专业是电机学，大学毕业后，在国企工作5年。后来跳槽到外资公司，干了7年。正是在外企工作期间，他接触到了证券行业，一发不可收。

　　作为中国股市的早期涉水者，现在的投资者听都没有听过的STAQ、NET市场，都曾是李大霄的关注对象。涉及证券的七八份报纸，每一期，每篇文章，他都一一读过。甚至，证券公司的从业人员也会就某个问题咨询他。

　　1997年，32岁的李大霄做了一个当时家人强烈反对的事情，从外企到了证券公司，拿的薪水只有外企的十分之一，只为自己热爱的行业，“只要给我一张桌子就足够了。”

　　直到他成为公司里第一个考到全国首批咨询资格证的分析师时，这种状况还未改变。

　　这期间，他在电视台做股评节目，做了10年，换了26个主持人。

　　也是在这10年，“中国的股市从青涩的初级阶段发展到实战阶段；政府的政策影响力从不成熟到趋于成熟；符号意义变成实际价值，从不流通往全流通转变”，只要谈起中国股市的变化，李大霄每一个音节都咬得很重。

　　分析框架遭遇考验

　　中国股市诞生之初是一个“搞不好可以关了”的市场，摸着石头过河，“政策市”特征明显。政府历次在行情绝望之际打出救市组合拳，造就了市场解不开的“救市情结”，这种情结也渗透于在此环境中成长的本土证券分析师。

　　作为第一批投资人，李大霄的分析框架中最倚重两大指标：一个是估值，一个是政策动向。李大霄说，这两大指标虽然简单，但非常有用，而且浅显易懂易于被投资者理解，A股的历史走势也屡屡验证这两大指标的奇效。

　　但自2009年三季度，沪指攀上3000点后，这一分析框架遭到了挑战。首先，上证综指3478点时，A股的整体市盈率为29.47倍，市净率为3.73倍，从A股的历史来看，估值属于合理水平。其次，具有风向标意义的汇金在2009年10月9日开始增持，此后汇金又在2011年10月10日、2012年4月16日和2013年6月13日进行增持。

　　但这一切未能阻止A股一路下跌，随后3年多，A股从2009年最高3478点一路跌至最低1849点，漫漫熊途洗尽了投资者的耐心，也造成了部分过激的投资者转而抨击“3000点需要坚持”，“2132是钻石底”的李大霄，在此期间，李大霄也多次呼吁国家救市。

　　坚持跟着政策走

　　热衷于跟着政策出牌，但政策之手会不会令本来严重的问题更加严重，本来失衡的结构更加失衡？

　　李大霄依然坚持，跟着政策走没有错。

　　“30年来中国经济屡被唱衰，为什么拐点一直没有出现？因为我们有强大的调控能力。我们有3万亿的外汇储备，全球第一；我们有庞大的国有股，还有土地可以动用。如果搞不清楚这个道理的人，他永远是悲观的，你连这个都不相信的话，就很难在中国做投资了，就会很恐惧。”

　　李大霄也坦言，沪指3000点的回撤幅度超过原来的估计，但不会抛弃原来的分析框架。

　　“原来30年都是这么走的，为什么到今年就预测它走不通了？一样的，太阳每天都是从东方升起，10年前跟现在有什么区别？没有什么区别，我不认为到现在这个节点政府就不能再投资了，下半年工作重点就是稳经济，有什么区别呢？”

　　但随着中国经济体量越来越大，股市体量越来越大，面临的环境、资源等约束越来越多，依靠政策和估值等逻辑框架来预测股市是否还有效，仍需要时间检验。

　　而且，随着投资者素质越来越高，他们的关注点除了政策、估值这些显见的指标外，更关注经济本身走势和未来流动性的演绎，能否前瞻性地回答这些问题，也注定老一代证券分析师必须跳出自己原来驾轻就熟的框架。

　　在李大霄的办公室中，很难找到一本经典的经济学名著，他更看重于中国特殊的国情和自己的多年的经验积累。

　　股市的魅力恰恰在于，无论经历过多少次股灾，仍会有人冲入市场，并不断推高指数。市场也需要李大霄这样的异类，尝尽不同见解带来的孤独和压力，但最后这些观点，都可能成为“带着荆棘的王冠”。

　　从李大霄的办公室推窗望去，蜿蜒的笔架山浓翠欲滴，仿佛燃烧着生生不息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