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小長假將至,“休假”又將成為熱門話題。不少職工盤算著將年休假時間和小長假結合起來,這樣可以辦出國旅游、結婚度假等等大事兒。也有很多職工說,目前享受帶薪年休假仍然是件困難事。
2008年1月1日起開始施行的《職工帶薪年休假條例》,為勞動者每年享受5天到15天不等的帶薪年假提供了足夠的法律基礎,但是2013年初一項全國調查顯示,有超六成員工無法享受年休假。
今天,年休假已經不再成為一個陌生的詞匯。既然年休假已經成為大多數人知曉,甚至耳熟能詳的權利,廣大職工群眾為什麼不休年假呢?又是誰讓勞動者休息權成浮雲?
“別人不休我休,就意味著我工作不努力”
“很想休假啊,”劉宏在北京市亦庄經濟開發區一家電腦品牌企業擔任銷售,已經工作了近10年,由於銷售業績一直很好,經常加班,“大家干活都很拼命,節奏很緊張,神經繃得很緊。”劉宏說自己特別珍惜周末,想放鬆放鬆。
“現在競爭這麼激烈,都是靠業績說話,同事們干活兒都很拼命,我也唯恐自己沒干好落后了。”甚至春節長假期間,劉宏也隻休息了3天,平時自己和同事周末加班更不在少數。“全國各地跑客戶,客戶的有空的時間就是你的工作日。”
“周末和節假日加班了,我也想申請補休,但我們的時間甚至連部門領導都決定不了,是由客戶決定的。”
按規定,劉宏工作將滿10年,每年可享受10天帶薪假,他經常看著同學在網上晒自己休假度假旅游的照片,也很想休假。“我們部門好像沒有人提出休假,聽說別的部門有的90后小孩剛滿一年后就提休假,領導就談話說要注意你的工作態度。”
“習慣了忙碌,”在辦公室接受採訪的劉宏,一邊利索得找出紙杯給記者倒杯水,一邊用頭和肩膀夾住聽筒,聽著幾乎從未放下的電話,還在示意記者繼續提問。
大城市快節奏的工作節拍確實讓很多人不得不快馬加鞭。近期,某調查機構發布的調查結果顯示,在全球80個國家和地區的1.6萬名受訪職場人士中,認為壓力高於上年的,中國內地佔75%,居第一位,大大超出全球48%的平均值。其中,上海、北京分別以80%、67%排在城市的前列。
在企業相對激烈的內部競爭中,不少人或為了自己的職業前途,或為了維系良好的工作人際關系,常常“主動”放棄帶薪假,部分企業加班不休假甚至成為其標志性企業文化。
在企業工作了5年后,小楊終於去年考入了他夢想中的事業單位——北京市殘聯下屬一家單位。“有了正式的事業編制,”小楊在介紹時很著重強調了這一點,他說,單位是有帶薪休假制度。按規定我很快也能享受假期了。
不過,近幾年他並沒有休年假的打算,他認為自己才剛剛工作,不想讓領導覺得不能吃苦,沒有“奉獻精神”。而且,科室分工十分明晰,每個人都負責不同的內容,要是休假,自己的活兒別人也不能替,累積的工作又夠加幾天班。
“計件制綁定了收入,收入又綁定休假”
在北京市朝陽區東五環外一家工地攪拌混凝土的張小安,是本報記者追蹤的報道對象,已過五旬的他,仍在工地干體力活,一天130元,“干一天活拿一天錢,休假就是不來干活唄,不來干活就沒錢唄。”
雖然早在2008年就從記者口中知道帶薪年休假的事兒,他仍然在點燃一根煙后朴實地說,“姑娘,你說的這些都不現實,年紀大現在好多人都不願意讓我們干活了,找活都不容易了。”
因此對於張小安來說,別說年休假,甚至周末都沒有,一年唯一的假期就是春節以及休工期。
張小安的一個女兒作為河南村子裡“有出息”的典型,已經上到大學三年級,“聽說畢業花費很大,俺閨女要是念研究生,還要供啊。”張小安的妻子在家務農一年下來盈余不足3000元。張小安不得不繼續在外打工,沒有技術的他還堅持挑收入相對高的體力活。
2012年,全國就業人員達7.67億人,其中城鎮新增就業1266萬人,像張小安這樣的普通的勞動者,建起了一座座高樓,生產出一件件商品。然而,在加工裝配生產線、建筑隊等勞動崗位上,計件工資、按日結算工資成了行規。這些靠自己雙手獲得收入的普通勞動者,要想獲得相對滿意的收入,隻能夜以繼日、加班加點。對他們來說,“工資”死死捆綁了他們的“休假”。
羅清華是60后,十幾歲就去廣東打工,是第一代“打工妹”。在毛紡廠工作的她,這些年每天要雷打不動地工作10個小時。如果碰到“訂單紛飛”的旺季,周末也要全部用來加班。遇上訂單稍少時,則可能一周有一天休息時間。“活不累,但是做毛紡特別費眼睛,坐那一坐好幾個小時。”
去年羅清華的工廠內遷至她的家鄉湖南,她在家門口上班了,可是,收入卻讓她高興不起來,按件算錢,基本上一般人8小時內干的活隻能拿到不到2000元錢。顯然在物價上漲的今天不夠開支,因此,加班費是月工資增加的大頭。
“都是在家也掙不到多少錢的女人,都願意加班,”因為行業不景氣,羅清華說,“在我們廠,加班是要排資論輩的。有限的加班名額一般隻分給老員工。”
對於休假,羅清華隻知道請假就少干活,少干活就少算錢。她隻盼著加班:“周六、日最好可以加班8個小時,國家法定假日加班就更好了,3倍工資!”
“可別休假不成反倒丟了飯碗”
2012年,一項全國調查顯示,不完全統計我國私企中僅六成職工表示其單位按照或高於國家現行標准執行帶薪休假。而在行政機關,這一比例達到98.2%,在國有企業、事業單位和外資企業,該比例也分別達到了97%、96.5%和95.4%。與國有企事業單位相比,私營企業成為職工無法帶薪休假的“重災區”。
4月20日,已經晚上九點,但是位於北京市朝外SOHO的一間辦公室內,討論卻是熱火朝天。為了趕一個設計稿,小鄧已經和同事奮戰了幾個晝夜。正在加班的幾個人,拿著設計方案各抒己見。
在一家私營建筑設計企業工作的小鄧,已經記不清有多少次披星戴月回家,有多少回同學聚會沒能參加,有多少個本該休息的周末,拖著疲憊的身軀,擠地鐵、換公交,穿越大半個城市,在工地和辦公室之間往來奔波。
“工作實在太忙太累,”小鄧說自己不是沒想過為自己爭取帶薪休假權利,但無奈“一個蘿卜一個坑”,老板說如果員工隨意休假,將打亂整個團隊的進度,他隻好作罷。
小鄧畢業於河南焦作一所建筑學校,“不是名牌大學畢業在北京找工作多難啊,”誰會為了幾天休假和補償而導致“飯碗”不保呢?小鄧說不僅公司沒人和老板說年休假的問題,甚至加班工資都無人敢提。
對許多普通勞動者來說,休假還是勞動權益中的“高檔品”。與休假相比,他們更關心工資、福利等與自己生活關系更緊密的東西,如何保住“飯碗”是最受關心的問題。
四十多歲的劉大姐不識幾個字,在北京的一家民營養老院擔任護工,每天上班8~10個小時,給老人打飯翻身打掃,“以前管理不太嚴格,這幾年抓服務,管得很嚴,要打卡。”劉大姐一個月1500元工資,如果“遲到”“早退”“請假”都要扣工資。
記者提起保險等其他福利,劉大姐說,“從未聽說過了,都是每個月發現錢,也不簽什麼合同,不干了就給老板說一下就不來了。”
劉大姐表示,自己不太容易找工作,“養老院工作管吃住,地方偏遠也不出門不怎麼花錢。”
“找個好活兒不容易,不瞎提什麼要求了,老板讓我干,還給我漲工資是我唯一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