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9日晚上,在北大口腔醫院的門前,等待挂號的人排起了隊伍,排隊的前三人均是號販子雇來的。
每天早上六七點鐘,北大口腔醫院挂號大廳,都會排起一條條長龍似的等待挂號的隊伍。
隊伍中,一些號販子穿梭其中,他們不僅自己排隊,甚至在網上招聘,雇用應聘者替他們排隊挂號,然后倒號牟利。
李石就是號販子中的一員,他通過QQ兼職群發布招工代挂專家號信息,要求“應聘者”每天下午5點前聯系,排隊一次14個小時,工資100元。應聘者挂到的幾元或十幾元的一張專家號,經過李石一倒手,就可以淨賺300元。
3月27日和29日,本報記者兩次以應聘者的身份,與李石取得聯系,成為代挂號人,體驗了整個“代挂”過程。
應聘
工作14小時工資100元
李石在網上發布的招兼職信息要求簡單:穿著干淨,年紀26歲以上,工作時間為每天下午5點至次日凌晨7點,工資100元。
3月27日中午,記者以應聘者的身份,在一網吧見到了李石。網吧400米外,就是北大口腔醫院門口。
李石希望記者盡快到醫院門口排隊,“第一和第三是咱們的位置,我已經把包和凳子放在那兒了……別人問,你就說替哥哥排隊的”。等到第二天7時挂上號后,就可以拿到工資100元。
此時,北大口腔醫院門口,早已有七八個人排隊,大家按順序坐著,互相聊天。經了解,其中有五六人,都是李石招聘的代挂號的人。
排隊
一夜遭遇民警5次排查
27日下午3點多,一位民警來到隊伍前,挨個對排隊者的身份証和就診人信息進行登記。民警要求排隊的人拿出身份証和患者病歷本。
因拿不出病歷本,記者隨口報個名字,並謊稱遲點家人過來送病歷,這才勉強過關。
登記結束不久,李石從網吧趕了過來。
“民警讓我拿病歷本,怎麼辦?”記者問。
“我也沒有病歷本,民警再問就說明早送過來。”李石扭頭說了一句。
隨后的5個小時,民警曾3次來到隊伍前進行登記,並囑咐排隊挂號的人,一定記住隊伍前后的人,防止號販子插隊。“排隊人員必須本人挂號,否則作廢。”民警提醒道。其間,幾名號販子躲到了報亭后面。
28日凌晨3點半,排隊挂號的人五人一組進入挂號大廳,民警再次對排隊者進行登記。
民警再次詢問記者,病歷本是否送過來,如果挂號前送不過來,將被清除出隊伍。
凌晨6點半,記者擔心被民警查出來,詢問李石。李石讓記者先“退出去”。
交易
患者400元“替下”代挂人
據了解,北大口腔醫院的一些專家號是7元和14元,但號源特緊張。
28日凌晨6點多,天放亮,一些患者陸續走進挂號大廳。
李石守在大廳門口,不停地對進入的人詢問“是否要專家號,價格400元,否則不收錢”。
一中年男子拿出病歷本交給李石,並掏出了100元錢。
李石接過錢,領著該男子走到挂號隊伍前面,讓其“代替”了一個排在隊伍前5名的代挂號人的位置。該男子又交給了李石300元后,不久便挂上了號。
安排妥當后,李石再次穿梭在挂號大廳,繼續詢問“是否要專家號”。
北大口腔醫院一位戴著“治安”袖標的保安稱,肯定會有號販子招人過來代排的。但是,“現在都是實名制的,需要身份証才能挂號……如果排隊的人不是自己看病,肯定挂不上的……每天早上排隊時,還會再次檢查的”。
■ 探訪
“想單干,小心自己挨打”
3月29日16時,另一名記者再次以做兼職為由與李石取得聯系。
“你是1號,等會直接坐在門衛室前的凳子上等就行了。晚上10點半,醫院保安會整理隊形,你要記住你的號。半小時后,你可以到其他地方暖和一會兒,凌晨2點再來排隊。早上6點,會有真正的患者過來接替。”李石非常老到地交代著排隊注意事項。
“以后我能不能帶朋友過來和你一起做?”記者問。
“可以,價錢都一樣。”
“號賣給患者多少錢?”
“別多打聽。我后面還有人,你要想單干,小心自己挨打。”
當晚7點,李石再次出現,讓另一名男子給記者和3名應聘者每人一張紙條,上面寫有要挂的科室及專家名稱。
記者觀察,當天晚上,挂號的隊伍第一次整理隊形時,一共有13人排隊,前四名均是應聘“代挂”的,其中,兩人挂口腔科,兩人挂兒科。
■ 追訪
患者 排4個晚上都沒挂上號
38歲的陳偉,家住在房山區。
27日上午11點,陳偉拎著包來到北京大學口腔醫院門口,站在挂號隊伍的后面,他是第八位。
陳偉說,兒子今年兩歲半,齲齒,去過幾家醫院但效果不行,他決定來北大口腔醫院排隊。
按醫院規定,次日凌晨4時,挂號的人才可以被放進挂號大廳,7時開始挂號。
為了能給兒子排上兒科專家號,陳偉備好厚衣服、一包餅干和一塊大餅,准備熬夜挂號。
與陳偉相比,50多歲的張鳳,有點不走運。
張鳳說,自己打算去牙體牙髓科挂號,但一連排了四個晚上,都沒挂上號。“其中有一次,我是排第六號的,輪到我時,專家號都已經挂沒了,結果白排了一宿。”每天早上7點,挂號大廳剛一挂完當日的號,就有號販子開始排隊,准備挂次日的號,一排就是一天一夜。
“號販子專門做這一行的,我們還有工作,哪能成天成夜排隊,跟他們耗不起。”張鳳稱,沒有挂上號的患者,隻能從號販子手裡買號。因為號販子挂的號都是醫院放號少、難挂的號,所以價格很高。
陳偉是第一次熬夜排隊挂號,他啃著大餅,一邊來回挪步一邊說:“父母都七十多歲了,妻子還要照顧孩子,隻好自己熬一夜……看情形,應該能挂上號。”
應聘者 女友知道不會讓來
19歲的鄭家是北京懷柔人,和女友在通州租房生活。
鄭家說,高中畢業后一直沒有工作,平時靠家裡“接濟”。“這個月已向家裡要4000塊錢了,實在不好意思再要了,就開始做各種兼職”。
3月29日下午5點,室外溫度2℃,微風。
鄭家作為兼職者,到了北大口腔醫院門口開始排隊挂號,他是2號。
“要是被女朋友知道我來這兼職排隊,她肯定不讓我來。”鄭家上身穿著夾克,下身穿著一條單褲,站在隊伍中有些瑟瑟發抖。
鄭家說,他女朋友之前做過這種工作,到了后半夜特別累,特別熬人,“我要不是沒錢了,是不會來做這種兼職的”。“別看我排一夜隊能賺到100元,這點錢只是我和女友一天的飯錢”。鄭家說著,還拿出手機看屏保上女友的照片。
和鄭家一起兼職排隊挂號的,還有兩名外地民工。他們是因為“上家工作剛完,下家還沒找到,才排隊挂號掙點錢用”。其間,兩人花了5塊錢在附近的小攤上一人買了一個燒餅,一邊吃一邊繼續排隊。
鄭家說他沒有帶錢包,看到兩位民工吃著夾肉燒餅,咽了咽口水,蹲在地上玩手機。
3月30日凌晨2點45分,鄭家沒有熬到早上7點拿工資,就開溜了。
(文中人名均為化名)
本版稿件採寫/新京報記者 劉保奇 張玉學 攝影/新京報記者 周崗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