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長沙6月12日電 大湖之南,魚肥糧豐﹔湘水之濱,稻浪飄香……提及湖南,人們腦中首先浮現出的是“魚米之鄉”美景。然而,近段時間以來,湖南大米不時被檢出鎘超標,“魚米之鄉”光環被罩上一層陰影。
事實上,不僅是湖南,國內多個省份出產的稻米被查出鎘超標,土壤污染已成我國眾多地方的“公害”。“鎘米危機”的出現,再次敲響土壤污染警鐘。
我國1/5耕地受重金屬污染
相對於“鎘米風波”給農民和米廠老板帶來的難以言喻之痛,更多業內專家卻認為這是一場遲早要來的危機。
劉湘驥是攸縣大同橋鎮大板米廠老板。自從今年3月廠裡的大米被檢測出鎘超標以來,劉湘驥幾乎每晚都輾轉難眠。雙眼布滿血絲的他2個月內體重驟減了20多斤。“鎘是什麼東西,我都不知道。”劉湘驥說,他的大米廠從收谷、脫殼、碾米、拋光到包裝,所有程序都是物理性操作,不存在添加或產生鎘等重金屬污染的可能,污染隻能來自於生產大米的農田。
相對於“鎘米風波”給農民和米廠老板帶來的難以言喻之痛,更多業內專家卻認為這是一場遲早要來的危機。
湖南省地質研究所專家童潛明認為,我國土壤污染形勢已十分嚴峻。中國水稻研究所與農業部稻米及制品質量監督檢驗測試中心2010年發布的《我國稻米質量安全現狀及發展對策研究》稱,我國1/5的耕地受到了重金屬污染,其中鎘污染的耕地涉及11個省25個地區。在湖南、江西等長江以南地帶,這一問題更加突出。南方省份土壤中重金屬本來底值就偏高,加之多年來經濟結構偏重於重化工業,大量工業“三廢”排放加劇了土壤重金屬污染形成。
工業“三廢”和施用化肥加劇土壤污染
目前全球每年進入土壤的鎘總量為66萬公斤左右,其中經施用化肥進入的比例高達55%左右。
童潛明認為,土壤重金屬污染的成因十分復雜,其中既有工業造成的點源污染,也有農業投入品濫用造成的面源污染。重金屬對土壤的污染首先來自於工業“三廢”。
以湖南為例,作為全國聞名的有色金屬之鄉,湖南有色金屬採選開發已有數百年歷史,重金屬污染歷史包袱也同樣沉重。在衡陽常寧水口山、株洲清水塘、湘潭竹埠港等涉重金屬企業密集地區,許多耕地早已不適合繼續耕種。來自農業的污染也是土壤重金屬污染的重要來源。一些地方周邊沒有涉重金屬的工業企業,但生產出來的農作物仍會出現重金屬超標,原因就在於農業投入品被濫用。童潛明說,目前全球每年進入土壤的鎘總量為66萬公斤左右,其中經施用化肥進入的比例高達55%左右。對土地的“掠奪式”開發更加快了重金屬進入土壤的步伐。
專家介紹,與上世紀80年代第二次土壤普查時比較,目前湖南省耕地土壤pH值已由6.5下降到6.0,30年土壤酸化程度相當於自然狀態下300年的酸化程度。“研究表明,土壤pH值每下降一個單位值,土壤中重金屬流活性值就會增加10倍。”
湖南省一位農業專家說,湖南是目前全國土壤酸化面積最大的一個省,全省耕地中有三分之二存在不同程度的酸化現象。土壤酸化帶來的直接影響,是增加重金屬在土壤中的活性使其更容易被作物吸收,從一定程度上加劇了重金屬污染的危害。
治理土壤污染,“危”中有“機”
“完全不可逆的污染耕地畢竟隻佔很少一部分,大面積來說,我國的土壤污染還是能夠得到修復的。”
土壤重金屬污染的“厚積突發”,暴露出我國工業污染的嚴峻形勢以及農業生產領域過分追求速度和數量,忽視對耕地質量保護的嚴峻現實。但這並不意味著土壤污染已“不可逆”。
童潛明說,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國的土壤面臨“嚴重透支”。以湖南為例,資料顯示目前湖南省稻田平均耕層厚度隻有13厘米左右,比上世紀80年代第二次土壤普查時減少3.5厘米,湘陰、汨羅、沅江等地的個別稻田耕層已不足8厘米。
“土壤污染的治理與恢復是一個長期過程。”湖南省一位土肥專家說,通過相關農藝手段如增加土壤有機質、施用含硅土壤調理劑、採用生物吸收法等能夠鈍化、減輕甚至修復大多數的超標土壤。
湖南泰谷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是一家專門從事土壤修復業務的企業,公司董事長曹典軍認為,當前我國土壤污染形勢雖然嚴峻,但業界的普遍認識是“亡羊補牢,猶未為晚”。“完全不可逆的污染耕地畢竟隻佔很少一部分,大面積來說,我國的土壤污染還是能夠得到修復的。”曹典軍說,目前我國並不缺乏治理土壤污染的技術和人才,缺的是政策、資金的支持和社會的進一步關注。
我國土壤污染已進入多發期
全球連線
新華社北京6月12日電 沸沸揚揚的“鎘大米”牽出了土壤污染這個沉重的話題。新華社記者在美、日等國採訪時,一些環境領域的專家紛紛建言,對土壤污染必須高度重視,務必以預防為主,不要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同時盡快建立並嚴格執行保護土壤的法律法規。
情況驚人 我國每年受重金屬污染糧食達1200萬噸
“鎘大米”事件讓公眾擔憂,到底還有多少這樣的遭污染農田?美國佛蒙特法學院中美環境法合作項目副主任林燕梅說,目前公開信息中較權威的是中國政府2006年啟動全國土壤污染普查時的介紹,當時全國受污染的耕地約有1.5億畝,污水灌溉污染耕地3250萬畝,固體廢棄物堆存佔地和毀田200萬畝,合計約佔耕地總面積的十分之一以上。
管中窺豹,僅以鎘大米這樣的重金屬污染為例,國土部門數據顯示,中國每年受重金屬污染的糧食高達1200萬噸。專家認為,中國的土壤重金屬污染已進入一個集中多發期。
重在預防 土壤污染多年累積而成
類似“鎘大米”這樣的事件,關鍵在於要從源頭上制止污染土壤的活動。林燕梅說,首先必須確立預防為主原則並落實,嚴格控制污水灌溉,污染源達標排放,確保河流水質量達標。
預防為主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土壤污染問題往往是多年甚至數十年累積而成,因此相比大氣污染和水污染,土壤污染可能是最難治理的。例如,日本痛痛病(因鎘米污染造成的疾病)發生地神通川流域,土壤治理耗時33年,花費407億日元,直到2012年3月才告完成。
在美國,根據《環境應對、賠償和責任綜合法》規定,無論何時,隻要有危險物質排放到環境中,該法案就授權總統啟動清除緊急響應和制定補救計劃或採取任何其他必要相應措施。法案明確了四類責任主體(業主、運營方、承運方和廢物產生方)負有清理修復責任,兩種反應行動(緊急反應和長期清理)和三條融資途徑。
依法治污 必須制定和實施相應法律法規
從日本和美國一些土壤污染案例來看,有效防治土壤污染,必須制定和實施相應的法律法規。1970年,受痛痛病事件的影響,日本在《公害對策基本法》(現《環境基本法》)中增加了有關土壤污染的內容,並在當年12月25日公布了《農用地污染防治法》,1971年6月5日開始實施。
美國加州理工學院環境科學系教授邁克爾·霍夫曼介紹說,提到土壤污染,美國人會想起“拉夫運河事件”。20世紀40年代拉夫運河干涸后被一家化學公司購買,當作垃圾倉庫傾倒工業廢棄物。后來,該公司將充滿有毒廢棄物的河道填埋覆蓋后轉贈當地教育機構。政府在這片土地上蓋起了大量住宅和一所學校,隨后的多年間,這裡的居民不斷患上各種怪病。
霍夫曼說,“拉夫運河事件”令全美震驚。更讓美國人心驚的是,當時全美境內有成千上萬個類似拉夫運河地塊的危險廢棄物簡易填埋場,猶如一顆顆定時炸彈,嚴重威脅公眾健康和環境安全。輿論壓力下,美國國會在1980年通過了《環境應對、賠償和責任綜合法》,批准設立污染場地管理與修復基金,即“超級基金”,這一法案也因此被稱為《超級基金法》。
在中國,目前已有多部關於環境污染的法規,但還缺乏土壤質量保護與污染控制的專項法律法規。專家認為,這個“空缺”應盡快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