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增速從“東中西”變為“西中東”
隨著上半年全國經濟運行數據的發布,各省市也陸續發布了2015年上半年GDP的“成績單”。目前已有27個省份公布了2015年上半年本省份GDP數據。
GDP增速名列前三的是重慶、貴州、天津,這3個省市的GDP增速分別為11%、10.7%、9.4%。在前3名的省份當中,西部省份佔據了2個席位。另外,從已經公布數據的省份來看,西部省份經濟增速均超過7%。
西部在加速“補課”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發展戰略和區域經濟研究部研究員劉勇分析,我國經濟發展近些年形成的總體格局是:中西部經濟增速普遍比東部地區快。
劉勇告訴中國青年報記者,中西部增速趕超東部的原因有兩個方面,從國際外貿來看,外需不斷減少,出口受到很大影響。
從國內來看,工業化、城鎮化的重心也在向中西部轉移,與東部相比,中西部工業化、城鎮化水平還很低,要“補課”追上來。
“從整體上看,西部快於東部是符合邏輯的趨勢。”國家統計局統計科學研究所原所長潘璠告訴記者。
在潘璠看來,多數西部省份基數較低,每增長一個百分點的絕對量也相對較低,增長速度較快符合規律﹔其次,在東部地區率先開放、加快發展之后,國家實施西部大開發戰略,以縮小東西部差距。隻有速度上快於全國和東部地區,才能逐步縮小差距。而如果速度相同,差距隻能越來越大。
實際上,每個省份的增速和發展情況,都跟這些省份自身的產業結構、資源稟賦、政策、房地產市場、基礎投資建設有關,比如,貴州、重慶等西部地區增速快,與他們的基礎投資建設有很大關系,基礎投資建設能拉動GDP的增長,投資能帶動人力、建筑材料、鋼鐵水泥的需求,所以這些省份GDP增速在當前比較快。
“從數據看,西部一些省份投資和GDP增速都比較快,投資拉動經濟的特征明顯。這在經濟發展的某些特定階段是有積極意義的,也是經濟發展的某種階段性特征。”潘璠說。
從公布的數據來看,一些中部地區省份GDP增速超越了全國,但並沒有達到該省自己制定的年度增速目標,例如湖北省、河南省,這兩個省上半年GDP增速分別是8.7%、7.8%,距離兩省各自制定的9%、8%都有一些距離。
“盡管這些省是農業大省,但農業的比重很小,河南的發展也是靠二、三產業帶動的,不是農業帶動的。”劉勇指出,農業的根本問題是效率問題,今后應當按工業方式去發展農業,不僅是生產環節機械化,還要讓農業更多地“商品化”,農民生產不能停留在自給自足的階段。河南、湖北、湖南,這些地方首先要實現規模經營,農業要向商品化、集約化、規模化發展。
一些經濟學者指出,全國增速7%,必然有部分地區快於全國,部分地區慢於全國,部分地區與全國不相上下。從過去的“東中西”,到現在的“西中東”,中部地區在速度上整體處於中等水平,這與中部地區的地理位置、功能定位、結構特點是基本契合的,也表明我國經濟發展是整體協調、平衡的。
盡管增速中西部普遍比東部快,但東部省份GDP總量則大很多。GDP總量排名中,前3名全部為東部地區,分別是廣東、江蘇、山東,上半年GDP總額分別為34526.64億元、33927億元、29731.7億元。
“中國經濟的重心還是在東部,因為東部塊頭大,中西部增速雖然快,但塊頭小。東部經濟增速下降快,中西部增速彌補不了東部下降造成的影響。整個中國經濟增速下行壓力仍然比較大。”劉勇說。
因此,一些經濟學者認為東部經濟增長穩定,中國經濟就能穩定。
劉勇告訴記者,東部是外向型經濟,現在飽和了,需要結構升級和優化調整。他建議,東部應當把傳統的勞動力密集型產業向中西部轉移,自己發展技術密集型產業,東部經濟增長要靠創新。
任何地區都不能一個產業獨大
數據顯示,東北三省和山西省GDP增速都很低,山西是2.7%的增速,離全年GDP增速6%的目標差很遠,遼寧是2.6%,離全年GDP增速6%的目標也很遠。黑龍江和吉林盡管目前官方還沒發布數據,但這兩個省一季度增速也很低,分別是4.8%、5.8%,離全年目標都有不小差距。
“這涉及結構調整、經濟轉型的問題。”潘璠告訴記者,東北作為老工業基地,需要調整結構、轉型升級。山西、河北的一些高耗能、高污染產業也需要調整升級。在調整過程中,舊的停了,新的還沒有形成增長點,更沒有成為支柱產業,速度下降難免。這也是過去過度依賴某些行業的結果。京津冀一體化無疑帶來了河北的發展機遇。而對山西而言,調整結構、轉型升級顯然還需要摸索和假以時日。
劉勇分析,東三省和山西省增長慢有歷史原因,也有現實原因。他們都是老工業基地,市場化程度落后,加上產業結構單一,國企比重大,對市場變化的適應能力很弱。
山西增長慢主要是受煤價下跌影響,內蒙古鄂爾多斯、陝北都面臨相似問題。
7月28日,山西省公布今年上半年經濟運行數據顯示,上半年山西省原煤產量4.63億噸,同比下降3.2%。而煤炭企業庫存達到4700萬噸,比年初增長35%,佔到近半數的全國庫存。從2014年7月份起全行業連續12個月虧損,僅上半年虧損40.6億元,利潤同比減少60.7億元。
“任何一個地區的產業結構都不能一個產業獨大,重點產業之外要多元發展,形成一個產業體系,抵抗市場風險。這是一個教訓,相關地區要趕緊補課。”劉勇說。
一些媒體分析稱,各省上半年經濟指標並不理想,下半年完成任務主要靠投資帶動。劉勇強調,最應該投資的是人力資本,比如將9年義務教育提高到12年,大學適當減免學費,同時加大社會保障體系建設。
潘璠告訴記者,在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的背景下,應該科學審視投資增長與經濟總量增長的關系。
他解釋,整個社會在一定時期內創造的新的價值,一部分用於投資,一部分用於消費,一部分用於出口。沒有生產出產品,拿什麼進行投資和消費?況且,總量是既定的,擴大了投資就難以擴大消費。
如同把一座沒有達到使用年限的建筑物推倒了重建,投資規模和速度上去了,也為總量和速度作出了貢獻,增量有了,但存量並沒有等比例增長,甚至基本沒有增長,還可能耗費了有限的資源,造成了污染和環境損失。所以,發展到一定階段,就不應繼續延續擴大外延的模式。
一些分析指出,東部地區已經發展到了一定階段,基礎設施的投資和建設需求沒有那麼大了,未來主要靠房地產、醫療、教育、服務來帶動。
“發展第三產業當然是必需的,但一二產業依然是不可或缺的。”潘璠說,對東部而言,依然有必要優化和發展第二產業。要把寶貴的資金投向有基礎性作用的重大裝備項目,投向有自主知識產權的高科技項目,投向建立完整工業體系不可或缺的短板項目。東部地區(包括河北)應大力發展高新技術產業,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發展環保產業,新能源產業,培育和開發新的經濟增長點。
要更多關注經濟增長質量
全年時間過半。從數據上看,上半年增速高於或低於年度目標的大約各佔一半,個別省份已經不可能完成全年增長目標。對此,潘璠認為還是應該更多關注經濟增長的質量,而不必過多糾結於速度上零點幾個百分點的變化,更不能把增速的回落理解為經濟的下降。
潘璠比喻,一個國家、地區的經濟社會發展,就如同一輛行駛著的列車。列車不可能永遠行駛且不斷加速,國家和地區的發展也不可能永遠保持較高的速度。
“長期以來,在對發展速度的判斷和把握上,從一些地方、部門到部分專家學者,都有一些不盡科學的看法和做法。”潘璠說,即在增速已經很高的情況下,依然把哪怕很小幅度的回落視為不可接受的下滑,並屢屢提出經濟增速不能低於某個數字。以城鎮固定資產投資為例,如一個城市去年投資1000億元,如果10%的增速不變,今年就要1100億元,明年就要1210億元,后年就要1331億元……如此類推下去,整個城市不就成了一個越來越大的工地?
近年來,世界大多數國家特別是發達國家,鮮見6%以上的增長速度。如果不包括中國,2013年,世界經濟總量前5名的經濟體中,美國增長1.88%,日本增長1.54%,德國增長0.43%,法國增長0.21%,英國增長1.66%。雖然印度增速有可能超越中國,但2013年印度GDP總量和人均GDP僅相當於中國的20%和22%。“中國不可能也不應該與總量和人均水平都不是一個量級的經濟體去拼速度。”潘璠說。
當前,很多學者反映,經濟下行的壓力使得中小企業生存處於艱難時期,中國經濟的后勁需要中小企業后程發力。事實上,半年多來,央行已經多次採取降息、降准等調控措施。這些措施對增加貨幣供應量及流動性,降低企業融資成本、緩解融資難困境,減輕購房者房貸壓力、促使房市銷售回暖,都起到一定的作用。
“但企業發展中遇到的困難,中國經濟發展中存在的問題,並非都是資金問題造成的。”潘璠說,著眼長遠,還是要積極培育新的經濟增長點,優化和調整產業結構、產品結構,盡快改變對少數行業、產業和土地財政的過度依賴,允許房價合理回歸,提高發展的質量。還要改進和完善收入分配機制,提高居民收入在GDP分配中所佔的比重,並大力縮小收入差距,緩解各類社會矛盾,讓更多的民眾共享改革發展成果。(記者 郝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