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價暴跌背后是美元“硬通貨”之夢

今年4月以來，國際金價持續暴跌。與1900美元/盎司的高點相比，目前金價已跌去了近30%。在4月12日和15日短短兩個交易日內，黃金期貨價格下挫了15%，創下了過去33年以來最大的雙交易日跌幅紀錄。近期黃金暴跌，結束了此前國際黃金價格連續上漲12年、上漲5倍多的牛市。

金價為何持續暴跌呢？筆者以為，近期美國就業狀況改善，美聯儲縮減量化寬鬆規模的傳言，塞浦路斯拋售黃金的傳聞，以及股市上漲帶來新投資機會等等，對市場影響都非常微弱，不足以導致金價暴跌。同時，黃金走弱、美元走強，還會影響美國出口和美國經濟復蘇。因此，金價下跌的背后，應該是華爾街金融巨頭與美聯儲聯手的操控。而操縱金價的目的並不僅僅是通過做空機制獲利，而且有著更大的戰略。操作的目的很可能是通過打壓金價，摧毀投資者對黃金的信心，使美元持續走強，從而增強美元信用，使美元成為全球的“硬通貨”，最終使美國的債務鏈條和金融循環得以延續。

4月12日，紐約金屬交易所（Comex）一開市就出現一股巨大的黃金做空——總額高達340萬盎司（100噸）的6月份賣出合約。這股做空使金價下挫到2012年的谷底——1540美元/盎司，這在許多黃金交易員的眼裡幾乎是一道無法攻克的心理防線。隨后兩小時，總額高達1000萬盎司（300噸）的賣出在半小時內全部釋放。400噸黃金大約是全球金礦年產量的15%。如此做空讓市場措手不及，雪上加霜的是Comex緊接著把黃金期貨的保証金提高了19%，令許多無法補倉的多頭倉位被迫平倉，金價終於全面崩潰。

做空的力量來自何處呢？據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的數據，國際儲金銀行（bullion bank，一般是如摩根大通這樣可以直接和美聯儲交易的一級交易商，即“大到不能倒”的銀行）今年1月份前已經悄然聚集了很大的黃金空頭倉位，而期貨市場高度高杠杆化，一旦黃金牛市繼續，國際儲金銀行會蒙受巨大的損失。因此，華爾街投行有做空金價獲利的強烈動機。

與此同時，美國投行必須獲得美聯儲的支持。因為隻有央行有實力可以源源不斷地往空頭倉位裡加注，而且央行還可以把自己的黃金儲備投入到市場，既可作為空頭合同的履約標的，也可以打壓黃金價格以幫助維持空頭倉位。

目前美國政府和居民都面臨嚴重的債務問題，美聯儲也有著強烈的動機來推動美元走強、黃金走弱。去年底美國聯邦政府舉債額度已觸及16.4萬億美元上限，今年一季度美國家庭總債務也達到11.23萬億美元。美國居民大量向銀行等金融機構負債的同時，美國政府也通過發行國債的方式負債。大量持有美元儲備的外國央行在投資渠道受限的情況下，被迫購買美國國債。而在美國“民主”模式下，各黨派為爭取選票，還會進一步提高債務上限，用以擴大不斷增長的軍費和民生支出。美國不斷擴大的外債規模，已經讓外國央行和投資者深感不安。而美國近年的推行量化寬鬆貨幣政策，更使得美元信用不斷受損。

目前美元外流的主要通道有兩個：一是美國對中東、非洲等地區產油國的石油貿易產生了貿易逆差，石油美元大量流向這些產油國，二是對中日韓等東亞國家的商品貿易存在較大的貿易逆差，一部分美元流向了東亞國家。過多的美元儲備和不平衡的發展格局，讓這些貿易順差國產生了擔憂，近年美國不斷通過印鈔向債務注水，更使美元信用嚴重透支。因此，美聯儲急需更加強勢的美元，恢復外國央行的信心，使原有的國際金融循環得以延續。

美元主宰的全球金融鏈條，使美國享有了可觀的鑄幣稅。然而，美國債務注水、黃金價格上漲已經使人們放棄美元作為財富儲備的主要媒介。全世界絕大多數的美元資產在全球各大央行手中——總值6萬億美元的外匯儲備，根據IMF數據，美元佔全球外匯儲備的比率已達15年來最低水平。與此同時，全球央行開始大量地購買黃金。據華爾街日報報道，2012年全球央行創下了自1965年以來購買黃金的最高紀錄。這種趨勢在未來仍將持續，如果黃金牛市繼續將不可避免地加速美元喪失其國際儲備貨幣的霸主地位。

在這種情況下，華爾街投行和美聯儲選擇連續、瘋狂打壓金價，使投資者對黃金的信心崩潰。由於美元與黃金具有相互替代的功能，黃金走弱會使美元走強，黃金持續暴跌會讓美元信用大大增加，從而使投資者重拾對美元的信心。美元將在某種程度上取代黃金，成為世界的“硬通貨”，美國主導的全球金融循環鏈條將得以延續。

如果美國通過打壓金價來增強美元信用的推論屬實的話，這將是繼1970年代布雷頓森林體系解體以來，國際貨幣體系的又一次重大變革。因為布雷頓森林解體雖然宣告了美元與黃金脫鉤，各國貨幣與美元脫鉤，但事實上美元與黃金一直保持一定的比價，而且二者價格一直存在“蹺蹺板”的關系——黃金走強、美元走弱﹔美元走強、黃金走弱。同時，各國央行也有一定的黃金儲備，居民也有投資黃金的習慣，因此，黃金仍然充當著人們心目中的國際儲備貨幣和硬通貨。此外，世界其他貨幣與美元也保持了相對穩定的匯率，不少國家和地區甚至還實行了聯系匯率制，使本國（地區）貨幣與美元保持固定匯率。而此次美國打壓金價，可以使美元和黃金徹底脫鉤，黃金的硬通貨屬性被摧毀，美元可以取代黃金成為國際硬通貨，其作為國際儲備貨幣的霸主地位進一步鞏固和提升。（作者系中能國際石油化工有限公司總經理、北京大學中國戰略研究中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