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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辦養老機構一床難求 民辦養老機構舉步維艱

2013年10月08日08:13    來源:中國青年報    手機看新聞
原標題:公辦養老機構一床難求 民辦養老機構舉步維艱

  “細雨濛濛落江面,船頭撐開油紙傘”。一支話筒,一把二胡,原汁原味的花鼓戲、?僳族舞蹈,台上20多位老人的表演,把台下的人都迷住了。

  不久前,在臨時安置的簡易板房裡,昆明知青老年公寓給48位老人舉辦了一場熱鬧的集體生日,抗戰老兵肖朝清也度過了他100歲的生日。來參加生日活動的社會志願者們和公寓裡200多名老人一起唱生日歌,搶著吃生日蛋糕,“沾一沾喜氣”。

  看著老人們綻放的笑臉,昆明知青老年公寓院長段玲英的心裡又酸又甜。10年來,這個老年公寓給無數老人帶來安頓的老年時光。然而兩年前,由於城市改造拆遷,養老院幾次被限時搬離拆遷,段玲英四處打報告乞求解決,但一直杳無音信。目前,臨時安置時間即將過去,養老院又將面臨搬遷的尷尬境地。

  城市越來越大,養老院越搬越遠

  在風景優美的昆明大觀樓公園附近,2002年,段玲英用自己所有的積蓄創辦了擁有3個院落,1020個床位的昆明知青養老院,成為了昆明最大的民營養老機構。10年來,它榮獲了“全國百家杰出養老服務機構”、“中國養老產業標杆示范單位”、“中國文化養老養生示范基地”、“中國社會福利協會常務理事單位”等榮譽。

  2009年,昆明實施舊城改造,知青老年公寓列入了拆遷范圍,老年公寓被要求限時搬離。在未完全拿到補償款的情況下,在“先搬遷,才批准辦理相關手續”的要求下,段玲英賣掉了自己和子女的三套房子,還把兄妹的房子也拿來抵押貸款,在附近的小島村,修建了簡易板房,將400余位老人搬了過去,作為期兩年的暫時安置。2012年年底,在“冬不暖,夏不涼,隔音效果也不好”的簡易活動板房中,昆明市知青老年公寓舉行了成立10周年的慶典活動。

  為妥善解決昆明知青老年公寓的拆遷安置問題,養老院所在區政府發函安排將“原昆明電機廠子弟學校用地作為昆明知青老年公寓安置用地”,然而快兩年了,相關部門卻表示“並不知情,無法解決”,段玲英重建養老院的願望再次被擱淺。眼下,一號院周邊是斷壁殘垣,也面臨著拆遷。相關部門原承諾給段玲英的700萬元拆遷補償,目前隻給了356萬元。

  比起段玲英,昆明美好時光養老院院長李永紅更感到“心涼”。養老院租用的是轉手的租用地,在被強制拆除之后,連可以得到補償的主體身份都無法明確,陷入無休無止的扯皮之中。

  美好時光養老院經歷了三次搬家之后,老人們不得不搬到了昆明遠郊的哈馬者村,在一個閑置的裝飾公司的接待處住了下來。4年時間3次搬家,家具都搬爛了,全都摞放在院子裡臨時搭建的棚裡。

  由於房間有限,場地有限,這裡的老人由原來的幾百人,到現在隻剩下37位。剩下的老人大多數都是身有殘疾,有的癱瘓在床,有的坐著輪椅,有的患有先天智力障礙,其中有3個老人是李永紅在報紙和電視上看到的流浪老人,免費收留的。

  坐著輪椅的武爺爺十分懷念過去的養老院:“以前每個房間都有獨立衛生間,牆上貼滿瓷磚,有木地板,有浴缸。室外有各種鍛煉的場地。現在這個地方太小了,什麼都沒有。”

  “政府承諾的補償,我一分錢都沒有拿到。我賣了房子,靠貸款維持現在的運營。”李永紅說。

  與此同時,位於昆明市楊馬村的春城老人院現在已經是一片廢墟,在此之前養老院經歷了斷水斷電以及強拆。

  2012年12月4日早上7點40分,院長施征霞接到了一個電話,“老人院現在被拆遷”,“當時就懵了,怎麼可能拆遷,沒有任何人找我們協商過。”20分鐘后,施征霞和兒子趕到現場。“當時看見兩輛挖土機正在拆養老院的辦公樓。我和兒子上去阻攔,裡面還有醫療設備、辦公用品、家具等東西。”施征霞感到事情的嚴重,真的遭遇了強拆。“這時上百號‘身份不明’的人圍了過來,推著我和兒子‘有什麼話,出去說’。”

  “我們敬老院又不是釘子戶,為什麼關於拆遷及補償的問題從來沒有人找我們談過?”施征霞聯系了各級政府部門、房地產商、政府熱線、公安局,“但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鼓勵民辦福利養老院的政策得不到落實

  今年夏天,全國大部分城市持續高溫,被評為“全國首批三十家異地養老旅游定點單位”的美好時光養老院每天接到全國各地幾十個電話,“但是我們的養老院場地有限,都一一回絕了。”李永紅無奈地說。

  今年是深圳的鄒蘇琴和老伴兒在昆明度過的第六個暑假。春城昆明作為全國適宜居住養老的城市之一,每年都會迎來一部分省外老人,他們到這裡選擇一家養老院,住上幾個月,消暑休閑,這種“候鳥式養老”頗受歡迎。但68歲的鄒蘇琴不知道下次來的時候,昆明知青老年公寓還會不會存在。

  “城市越來越大了,越來愈漂亮,老人卻越搬越遠。”李永紅說:“很多文件鼓勵民營資本辦福利院,卻沒有實施的具體細則。比如養老院可以享受低息貸款的政策,但是我們養老院非常困難的時候,很多家銀行都沒有貸款給我們,我不得不找親戚做擔保借貸。”

  段玲英也有同樣的體會。“許多政府工作人員把民辦的福利機構當‘外人’,不關心、不支持、不提供服務、不落實政策。”她說。

  辦民營養老院,讓段玲英這個60歲的女人身心疲憊。

  “我苦苦經營10年的養老院,投入進去1300多萬元,現在隻能收到承諾補償700萬元,而目前實際到手的隻有356萬元。”她說:“我一心想做養老事業,幫別人養老,到頭來自己的養老都成問題,誰來幫我養老?”

  這些養老院的困境,引起了雲南省人大代表張艷萍的關注。在今年的雲南省“兩會”上,張艷萍提交了《保障社會力量養老機構權益,應對老齡化社會的到來》的建議。建議指出,目前,“昆明市社會力量所興辦的養老機構,普遍存在‘投入大,見效慢’,‘經營困難,難以為繼’等問題。這些社會養老機構的負責人,處於奔波於各級各類政府機構之間而又求告無門的境況”,希望政府能“限期解決昆明知青養老公寓等一批社會養老機構需待解決的問題”。

  今年4月16日,昆明市民政局給予了答復,答復說:“近幾年來,昆明市加大了城市改造和建設力度,對不符合規劃或沒有經過規劃審批的一些設施進行拆遷,有的民辦養老機構也在其中,如知青老年公寓、美好時光養老院等都在搬遷范圍。雖然他們在養老設施建設中起步較早,但他們都是通過租用場地或租賃房產來開辦養老設施,一旦拆遷就沒有退路。就連補償他們都形不成補償主體,導致他們幾經搬遷,困難重重。所涉及的知青老年公寓、美好時光養老院都向所在的區政府反映了他們的實際困難。雖然他們遭遇搬遷重重困難,但目前還是以不同的規模或方式負責對老人的照管。”

  答復稱,西山區政府及其相關部門在積極協調知青老年公寓用地,盤龍區相關部門也表示按照政策落實好拆遷的具體處理事宜。“目前美好時光養老院正在積極協調在富民建一個休閑養老基地的相關事宜,對此我們將積極做好協調工作,使被搬遷的養老機構盡快開工建設。”

  公辦養老機構“一床難求”

  然而從4月至今,段玲英仍然沒有得到任何消息。每天,她都要思考跑哪個部門,才能讓養老院快點建設起來。有時她也會勸老人去其他的養老院,但大部分養老院都沒有床位。

  資料顯示,截至2012年,昆明市有60歲以上戶籍老年人口共87萬人,佔全市戶籍人口的16%,其中80歲以上的老年人有12萬,佔老年人口總數的15%。據統計,昆明市空巢老人已達23萬人,佔老年人口總數的26%,失能或半失能的老年人達19萬人,佔老年人口的22%。

  然而,面對龐大的老年人口,昆明市的養老機構卻捉襟見肘。

  據資料顯示,昆明市119所各類養老機構中僅有床位1.6萬張,每千名老人僅擁有床位18張。這些養老機構大部分床位少、建筑標准低、設施設備短缺,養老服務大多停留在基本的生活照料上。如昆明市社會福利院有床位1200個,若老人要入住,需提前登記,有的等一兩年還等不到﹔昆明長青老年公寓,有床位400個,是目前昆明較好的公辦養老機構,普通房間床位價格1100元~1400元/月/床不等,但床位一直處於供不應求狀態。

  在昆明市119所養老機構中,有46家是民辦養老院。然而,2009年至今,在城鎮化建設中,有的搬遷、有的因補償不到位,無法繼續經營,46家養老院隻剩下20多家。位於主城區的24家民營養老機構,已有14家被拆除。

  “公辦養老機構已經遠遠不能滿足飛速增長的養老需要,而民辦養老機構卻因無人重視而舉步維艱。養老事業的‘欠債’越來越多。”段玲英說。

  對此,雲南省政協社會和法制委員會在對雲南老齡化問題的專題調研報告中也深表擔憂:“雲南省進入老齡化社會已經10年,但全社會對這個問題的嚴重性認識不足,應對措施大都缺乏前瞻性、全局性、系統性。大多數地方的決策部門沒有把發展養老服務業擺到應有的位置,沒有將其納入當地經濟社會發展規劃,也沒有專門的養老服務業發展規劃﹔沒有對老齡化問題的嚴峻性、應對之策、發展前景進行研究和評估。有關部門在工作中被動應對。大多民眾感覺老齡工作與己無關。”

  雲南省現有的養老機構不僅數量少且分布不合理。目前,80%的人口在農村,而80%的養老機構卻在城市,發展極不平衡。

  據政協委員們調查,雲南全省有2/3的州、市和縣(市、區)尚無一個公辦養老機構,民辦養老機構就更少了。已有的養老機構規模很小。委員們在調查中看到,文山州馬關縣小壩子敬老院,居住條件十分簡陋,這裡集中供養著殘疾老人11名,孤兒3人。其中有兩間房屋十分黑暗、潮濕,完全不具備居住條件。“不用說老人,就是身強力壯的年輕人住進去,也必定住得一身病。”

  這份報告指出,目前,“養老工作社會化差距較大,現行的養老工作基本上是民政部門在唱獨角戲”,“民辦養老機構難以得到與公辦養老機構同樣的待遇。政府對非營利機構幾乎沒有給予直接資助”,“缺乏用地、融資、市場准入等方面的配套政策和實施辦法,影響了社會力量投資養老的積極性,與其他省區形成很大的反差。”

  “愛心食堂”何時能得到愛心幫助

  46歲的下崗女工王蘭蘭,一直在用她的慈善行動紀念著女兒的離世。

  2005年,王蘭蘭15歲的女兒年因尿毒症去世。臨終前,女兒在一張照片后面寫下一句話:“媽媽,請不要忘記我。祝你天天開心!”

  這張撕心裂肺的照片,讓一個人居住在昆明幸福家園廉租房小區裡的王蘭蘭天天以淚洗面。為了紀念女兒,為了讓自己有活下去的信心,王蘭蘭收集了大量衣物,自費送給偏遠貧困山區的孩子。

  隨后,她發現她所居住的幸福家園小區裡,有130多位60歲以上的獨居老人,其中,不少老人喪失了勞動能力,隻能靠每月370元的低保金維持生活。2012年10月,王蘭蘭用自己不多的積蓄在小區出口一樓租下一個鋪面,辦起了“愛心食堂”,為老人們做飯。並征召了15名沒有任何報酬的志願者輪流參與服務。食堂提供午餐、晚餐,每餐價格為3元,三菜一湯,一葷兩素,每月180元。社區100多位老人開始長期就餐。

  這樣的餐費標准很快讓“愛心食堂”入不敷出。

  王蘭蘭做了個統計:2012年11月,就餐收入13600元,而支出卻達25813.50元,虧損12213.50元﹔12月收入14620元,支出26885.00元,虧損13285元。食堂每份飯菜的成本費均在5.7元。而就餐的老人每餐費用僅交3元。每份飯菜需補貼2.7元,這還不包括另外一些必要的成本支出。另外,還有10位特困老人不交納餐費。

  盡管王蘭蘭的善舉得到了一些部門、社區、企業和社會各界的幫助、支持,但要把食堂辦下去,仍需要王蘭蘭“到處化緣”,愛心捐款並不穩定。

  “從食堂的運行情況看,食堂要長期開辦下去,實際上是難以維系的。”幸福社區的一位工作人員說。

  雲南省政協社會和法制委員會(簡稱社法委)的相關負責人指出,目前,社區養老面臨著嚴峻的現實。雲南全省共有城市社區1121個,不少國有企業退休人員已移交社區管理,部分離退休人員也逐漸融入社區,但現狀卻是,大部分城市社區沒有老年服務設施,居家養老服務只是在少數社區零星開展,絕大部分社區不具備開展居家養老服務的條件,而農村居家養老依托社區服務還是空白。

  據有關部門統計,昆明市的老年人口以每年3.5%的速度增長,預計到2015年,全市戶籍老年人口將接近100萬人。

  “老齡產業有廣闊的發展空間和市場需求,目前我國老年人市場的年均需求為6000億元,但每年能為老年人提供的產品不足1000億元,供求之間存在巨大差距。”雲南省政協社法委的一位專家說,雲南有得天獨厚適宜老年人頤養天年的氣候、生態環境和條件,應盡快將養老服務業的發展納入社會經濟發展規劃,出台優惠政策,鼓勵各類組織、企業和個人從事養老服務,在土地、辦照、稅收、信貸等方面給予扶持。同時,政府在資金投入上要改變過去那種隻投入公辦養老機構的單一做法,採取補貼形式,引導社會力量參與養老服務業。

  本報昆明10月7日電

(責編:薛白、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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