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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到QQ空間富士康郭台銘考慮“新的活法”
兩連跳 安全隱患疑雲未散 新活法 加工不再依賴蘋果
□特派記者 程績 發自鄭州 報道 制圖 任萍
距離鄭州新鄭機場不到5公裡，穿過一片土石路后新建的8車道大馬路旁，就是富士康鄭州航空港區工廠，這裡自2010年9月開工建設以來，已陸續入住員工十余萬人，未來，這裡將取代深圳富士康，成為全世界最大的智能手機生產基地。
50棟12層的居住樓密密麻麻分散在富士康廠區周圍，更大規模的3期正在建設中，這是富士康員工的宿舍，富鑫公寓9棟在這其中並不起眼，但近來卻因為一起女生跳樓事件，成為整個廠區安保的重點，24小時都有4名保安巡視。
22歲的章蘭(化名)是跳樓死者金婷婷的室友，兩個人是焦作老鄉去年同一天到富士康來上班，這一天，她在6樓走道的窗台前重新擺了一束新鮮的菊花，“婷婷就是從這裡跳下去的，過去她總是喜歡倚在窗前看不遠處新鄭機場起落的飛機。 ”
解釋的不同版本
安建剛生前所住的豫康公寓36號樓，和金婷婷生前所住的富鑫公寓9號樓前，即便是夜晚10點之后，還是會有剛剛結束加班的富士康員工聚集在此，清一色的85后和90后，他們關心這兩個人為什麼跳樓，“以前隻聽說過幾年前在深圳那邊發生過跳樓，感覺離自己很遙遠，沒想到這次就發生在身邊。 ”一個普通話帶著台灣腔的女生對記者說道。
安建剛的死因依然是個謎，誰也不知道短短的3天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同屋的室友只是覺得這個“新來的”不愛說話、愛發呆。4月22日安建剛第一天到鄭州，就通過了面試體檢。23日參加了一天的新員工培訓，24日就選擇從12樓窗台跳下，這時，他還沒有與富士康簽訂正式的勞動合同。
安建剛的死讓豫康公寓近萬人陷入了恐慌，很多目睹慘狀的目擊者第二天請假沒有上班，就在大家都驚魂未定的時候，3天之后，4月27日下午，富士康空港廠區的另一片宿舍樓富鑫公寓又出事了，23歲的金婷婷從富鑫公寓9棟6樓跳樓。
4月30日，富士康工會發表公開聲明稱，墜樓女工事發前確有曠工經歷，墜樓男子並非富士康員工。
而記者的調查結果卻與富士康的官方聲明不盡相同。安建剛的一位家屬告訴記者，安建剛24歲許昌人中專學歷，是在同學的介紹下來到鄭州富士康打工的，對於富士康官方關於安建剛並非正式雇員的說法，他的家人表示很不理解，“我們從宿舍找到了他從體檢到入職培訓的所有材料，足以証明安建剛已經是富士康的員工。 ”事發之后，包括安建剛母親和堂哥在內的5名家人從許昌趕到鄭州，富士康的工作人員始終避而不見，接待他們的一直是鄭州航空港區方面的工作人員。為了抗議富士康，安建剛的家屬在富士康航空港區工廠門口拉起了名為 “還我兒子”和 “員工跳樓富士康不理不睬天理難容”的抗議橫幅。
“他性格不算內向，到富士康應聘前，是沖著這家企業的名氣和懷著干一番事業的心態來的。在培訓過程中，他很可能心理落差太大，受到刺激或壓力導致。”安建剛的堂哥告訴記者。
至於跳樓女員工金婷婷的死因，則更加莫衷一是，富士康官方的解釋是她有過礦工記錄，但並沒有表明這與跳樓之間的聯系。而金婷婷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室友則告訴記者，金婷婷一直受困於一些男員工的騷擾，“他們大部分時候是發短信打電話，有時候也會幾個人在樓下堵她。 ”金婷婷的一次曠工也正是因為出門前看到樓下的騷擾者，才遲到了30分鐘。
記者採訪后証實，女性員工的安全問題，正越來越成為富士康的第一大安全隱患，在新員工培訓中，針對女員工最大的一項培訓內容就是如何應對性騷擾，這是針對近年來女職工被性侵的事件逐年增多而設的。
懶惰的苦力員工
記者以探親者的身份填報了申請單，經過保安嚴格的審查才得以進入富士康鄭州空港廠區。當時是傍晚6點，正是白班員工加完班下班的高峰期，宿舍樓下熙熙攘攘，有的剛下班的女員工換上了時髦的行頭，踩著高跟鞋准備到鄭州市中心赴約。
“你肯定不是富士康的”，記者剛和一個男員工聊了沒幾句，對方就肯定地判斷，“因為富士康的員工幾乎沒人用蘋果手機。 ”
按照富士康的招聘條件，隻要年齡在18歲到35歲，都能夠報名來這裡工作。要判斷一個富士康員工的年齡，除了看相貌之外，還有一個更簡單的方法——看使用的手機，二十七八歲以上的員工一般都是用黑色的雜牌智能機，而富士康裡的90后則超過一半標配彩殼的小米手機。
生活區裡，最熱鬧的除了吃飯的食堂，還有就是投洗衣服的洗衣房，男職工的衣物較少，一般兩三個人合洗一桶，而女生則大包小包提著待洗的衣服。問她們為什麼不自己洗？回答幾乎清一色，“我們在家的時候也是用洗衣機，不會用手洗。 ”
廠區門口這時候早已是燈火通明，一個個燒烤攤綿延近百米，來消費的都是富士康的員工，幾塊石頭墊一塊木板就是一個餐桌，往往是男男女女六七個人一邊吃串一邊喝著啤酒。還有部分拎著挎包踩著高跟鞋的時髦少女，直接鑽進守候在廠區門口的汽車，她們的目的地是20公裡外的鄭州市中心。
除了各式風味的飯店和排擋，寄生於富士康的商家，最常見的就是網吧和賓館，網吧裡一座難求，一進門就能踩到成片的煙蒂。而裝修的像旅館的賓館，都在醒目的位置貼著“鐘點房”幾個字，“40元錢3個小時，幾乎天天爆滿。 ”賓館老板娘告訴記者。
這就是工作狀態之外的富士康，記者隨機採訪了多名正在吃燒烤的富士康員工，很多人都表示他們幾乎每天晚上都是這樣度過，一天掙的工錢往往抵不上一晚上的開銷。
與這些入不敷出的富士康員工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富士康廠區內的食堂裡，記者看到很多職工的晚飯只是湯泡飯加一個素菜。
反感的靜音模式
鄭州富士康兩連跳，很多媒體在報道中都將矛頭直指企業 “靜音模式”。所謂 “靜音模式”，是指富士康員工在工作中，線長和科長等主管會用標語和強制懲罰等措施，不許員工之間進行任何交談，三人以上的談話必須要在線長辦公區談論，否則就可能受到處罰甚至被開除。
對此，記者採訪了十多名富士康員工，他們都並沒有對此表現出特別的反感，其中大多數人並不知道“靜音模式”指的是什麼，“這部分可能是被媒體夸大了，因為富士康的規章制度裡一貫都對工作有很嚴格的規定，其中工作中不許交頭接耳不許大聲喧嘩是最基本的條例，相比線長的侮辱和刁難，這根本算不上什麼，而且大部分工作時間，根本忙得連講話的機會都沒有。 ”
記者採訪后証實，富士康目前確實生產壓力非常大，董事長郭台銘本月先后來到鄭州工廠和深圳工廠坐鎮，長時間“監工”。 “最近確實有一批之前沒見過的零件，我們猜測可能是下一代的蘋果手機。”一位負責“收料”的富士康員工告訴記者。富士康的任何一個基層員工，在制造手機的流水線上都是不知道成品是什麼樣子的。而據記者採訪后獲悉，目前鄭州富士康正在趕制的，很可能是傳聞許久的廉價中端版iPhone。而美國資深的蘋果分析師吉恩蒙斯特(GeneMunster)預計蘋果將在6月底發布iPhone 5S，然后在7月份開始銷售。
隨著生產線的忙碌，富士康現在又恢復了大面積的招工，記者在廠區的海報欄裡看到一張日期是4月10日的海報，寫著需要招收普工15000人，內部員工推薦，獎勵900元，分三個月返還。據悉，自3月底以來，蘋果供應商富士康已經新招聘了大約1萬名工人，為生產下一代iPhone做准備。而此前的一個月，富士康曾經在春節之后凍結了在中國的招工計劃，當時引發全世界媒體的關注，“富士康正在從中國撤退”的報道一時間鋪天蓋地。
記者採訪中發現，絕大多數富士康員工都很重視公司的最新動態和新聞，例如他們關注到富士康下一步重要的擴張計劃是在巴西和印尼建廠，並且要在台北總部執行擴張計劃，很多人就由此擔心，“大陸的富士康工廠會不會停工？到時候我們這幾十萬人怎麼辦？ ”
該管的沒人敢管
鄭州富士康兩連跳之后，河南官方始終沒有做出任何回應，這也引發一些網友的質疑。其實，通過記者採訪后獲得的相關數據，就可以知道富士康對於河南的重要性，早已經超越了簡單的代工生意本身。
2010年7月，富士康項目簽約入駐鄭州。2010年10月24日，國務院正式批准設立鄭州新鄭綜合保稅區。僅僅10個月時間完成綜合保稅區建設和封關運行，一年多就實現了富士康項目從一片空地到日產20多萬部蘋果手機的重大進展。富士康成為河南省首個單廠產值超千億元企業。今年一季度，鄭州富士康實現進出口70億美元，佔河南全省進出口的56.3%，外貿進出口同比增長8.9%中8.1個百分點由富士康拉動。
單廠產值超千億元創造河南進出口總額的半壁江山，解決18萬人的就業，帶動100多個產業、400多個配套企業落戶，鄭州、鶴壁、南陽、濟源、周口等地都有富士康的廠，這就是富士康現在對於河南省的意義。
所以當初為了吸引富士康落戶，河南省常務副省長和分管招商的副省長帶隊，一個由各相關部門領導組成的幾十人的龐大代表團，前往深圳與郭台銘洽談。
為了給富士康准備廠房，鄭州曾在16天裡24小時連軸轉，干完了32天的活，被稱為“鄭州速度”。據鄭州市人社系統的一位官員透露，2012年8月4日，河南省政府召開會議研究，協助富士康招募20萬名工人，指標被分配給了全省18個省轄市政府，完不成招工任務的將受到批評。
富士康在內遷西進時，特別對職工安全問題加強了防范，與多個省份洽談時，郭台銘都要求由當地而不是富士康集團負責職工的住宿問題，相應的，富士康職工在工作之外發生的安全問題，也轉嫁到了相關管理部門頭上。
“富士康項目是省市招商引資項目中的重中之重，與之有關的信息都是非常敏感的，我們想管也不管不了。 ”鄭州市政府一位不願姓名的官員對記者說道。
真實的新式活法
一位在富士康工作了7年，生產過從iphone一代到iphone5全系列蘋果手機的資深員工告訴記者，iphone5是他裝配過最復雜的手機，因為配備的鋁材料外殼在裝配過程中極易被劃傷而導致產品不合格。因為，iphone5的良率一直都非常低。
而一位在富士康擔任科長的員工則証實，此前關於蘋果要求富士康返工 500萬台iphone5手機的傳聞是真實的，“蘋果確實在3月15日左右向富士康退回一批iphone5手機要求返工，數量非常巨大，這個消息是真的。 ”而這次返工任務大多數的擔子，都落在了鄭州富士康的肩上。
iphone5的良品率始終無法提高，對於富士康來說意味著賠錢，“iphone5生產線上一個零件不合格，一整條生產線就都得停。開工一天賠一天。這對富士康原本就微薄的利潤可以說是釜底抽薪，因為僅返工一台iphone5需要的人工成本就在200元左右。 ”
據富士康內部人士向記者透露，富士康與蘋果之間就iphone5協議的良率是90%，但此前良率一直徘徊在70%多，“超出協議的部分肯定是由富士康買單了。 ”
據悉，春節后富士康經歷了短暫停工，極端的時候開工率隻有15%，也是因為良品率太低，后來調整了生產線和生產工藝，才加大了開工率。為此，郭台銘罕見地來到富士康工廠親自監工，他先是4月初到了鄭州工廠，提出了“提升良率、專業培訓、凝聚士氣”的12字主張，然后4月16日又到深圳觀瀾廠區，表示良率不達標他就不走。
據統計，富士康目前超過40%的收入來源於生產蘋果公司的產品。與此同時，老謀深算的郭台銘也在考慮“新的活法”，近日，他在接受美國主流媒體採訪時第一次公開表示，富士康未來將不再嚴重依賴蘋果，而是開發自己的產品。而富士康的下一個王牌產品，外界已經一致解讀會是電視機。
與數碼產業不同，諸多國產電視巨頭多為自主生產，罕有代工情況。 2012年，富士康母公司鴻海斥資660億日元參股了夏普的第十代液晶面板線，獲得十代線的一半產能。這意味著每年要消化200萬片大尺寸液晶面板，盡管與夏普、索尼和海爾等電視企業有了相關合作，但巨大的產能仍無法完全消化。為了打破僵局，2013年，富士康在中國市場推出自主品牌“睿俠”液晶電視。
隱性的財報危機
鴻海科技集團以富士康科技集團的名稱在地區發展，在大陸稱為富士康科技集團。而在香港上市的富士康國際系鴻海科技集團的子公司。
4月10日，鴻海精密公布的數據顯示，其3月份合並單月營收為新台幣2603.82億元，較去年同期下降27.28%﹔第一季度合並營收為新台幣8089億元，較去年同期下降19.21%，相比去年第四季度大幅滑落至28.85%。
中投顧問高級研究員賀在華就此分析稱，鴻海精密的主要客戶來自蘋果，蘋果佔其70%業務量。據悉，從鴻海精密的業務構成來看，其主要業務來自代工生產蘋果iPhone和iPad，蘋果產品銷量的下滑是鴻海精密業績下滑的主要原因。
盡管提高了蘋果iPhone和iPad的生產效率及產量，但是公司業績還是出現了下滑。這就是富士康這個代工王國的現狀。
賀在華分析，2012年，市場對蘋果產品需求強勁，帶動鴻海精密業績大幅提升。在iPhone4S仍被市場熱寵時，蘋果推出iPhone5手機，同時iPad的銷量也引領市場，這為主要代工生產蘋果產品的鴻海精密奠定了業務增長的基礎。
然而，當前電子產品市場更新速度越來越快，市場競爭越來越激烈。在沒有持續、快速推出新產品的情況下，蘋果的產品銷量開始下滑，這對鴻海精密的業績水平造成了不良的影響。
而富士康國際的業績更是慘不忍睹，富士康國際2012年淨虧損3.2億美元，創歷史最大虧損紀錄。這是富士康國際自2005年上市以來最大的一次虧損。
因為蘋果iPhone、iPad訂單，到目前為止還都屬於富士康國際的母公司富士康科技集團，作為全球最大的手機代工廠，富士康國際的主要客戶是諾基亞、摩托羅拉、黑莓、小米等iPhone的對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