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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康年轻工人现状调查:厌倦并依赖着(图)【2】

2013年05月07日09:00    来源:新京报    手机看新闻

富士康年轻工人现状调查:厌倦并依赖着(图)(2)

  廊坊富士康园区,宿舍楼外墙包裹着一张大网。

  早上6点,夜班工友回宿舍时,白班工友还在休息。

  4月20日凌晨,廊坊富士康园区内仍在生产线上的夜班工友“抓空”闭眼休息。

  一个床位一个月换了三人

  室友说,我所住的这张床位一个月换了三个人,“都是新员工,受不了苦闷压抑的工作,都辞职了。”

  继去年10月,今年4月15日,新京报记者再次前往富士康体验打工生活。

  廊坊富士康园区占地约千亩,东西走向,繁盛时期员工曾达七八万。

  记者与来自五湖四海的打工者一起,手持大包小箱,列队在富士康园区,去往公寓楼。

  沿途,一栋栋灰白相间的楼宇,包裹着一张长约数十米,宽约2-3米的大网。

  这些大网是2010年富士康发生“N连跳”之后安装的。如今近三年时间,已显得破旧,多已破损,裂着大洞,在风中摇摆。

  “如果有人跳楼,防护网不堪一击”,看着一张张破网,一位工友笑称。

  记者被分配到的宿舍一共10人,5张上下铺。宿舍成员中,年龄最大的40来岁,最小的不足18岁,多数20岁出头,学历初、高中。

  “欢迎你来,但是,你,什么时候走?”我刚在宿舍一张床铺前坐下,一年龄30岁的河北籍青年王二猛向我打趣说。

  “王二猛之问”有着它的因由。

  室友说,我所住的这张床位一个月换了三个人,“都是新员工,受不了苦闷压抑的工作,都辞职了。”

  宿舍中,多数为工作1到3个月的新员工,而30岁的王二猛因工作半年,在宿舍被公认为“资深员工”。

  近4万人的廊坊富士康,最近几个月,几乎每天都吸纳大批新人进入;同时,每天又有不少工友辞职。

  有时候王二猛会看着一撮撮刚进富士康的新人发笑,“嗨,来富士康干啥?能吃苦不,想当机器人呀!”

  王二猛说,富士康像一个“围城”,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压抑,挣不到钱,工作枯燥,受气……没有家的感觉”等等,成为“出城”的主因;而想来富士康看看究竟啥样,体验世界500强企业的文化氛围,找个媳妇或女朋友容易等等,则使不少员工走进“围城”。

  在富士康工作7年的石破浩说,“有的人专门来泡妞的。也有不想听家人唠叨进厂的”。

  机械、压抑的流水线生活

  凌晨三时,记者的双腿已经失去知觉,机械地从操机台,不断打滑,滑向测量间。

  4月23日晚7时30分,廊坊富士康的一个厂房车间,记者和其他三十多名新员工一起,在流水线上通宵作业。

  进入车间,迎面扑来浓厚的化工气味,地面上绿色的地板沾满油渍,走在上面不时打滑。

  操作间机器轰鸣,上百人在数百台飞速运转的操机台前忙碌着。

  工友们站在流水作业的操作台前生产一款畅销手机金属框架。该框架边沿被机器切割成薄片,十分锋利,一不小心就会划伤手指。

  新员工中,多数男工被分配在操机台手持喷枪,经老员工简单指点,开始流水作业;女工则对所生产出的产品精度进行测量,超出误差范围的将判定为废品。

  记者负责对二十余台机器生产出来的每一个流程产品拿到测量台测量。然后再拿着流程产品返回测量台,并反馈给操机台前的工友。

  记者的这个活儿在不少站在操机台前作业的工友眼中“再轻松不过了”,可以来回走动,可以和女工搭话聊天。

  实际上这个工作并不轻松。记者需要将二十多台机器生产出的每一个产品样本分别送到距离记者二十余米远的测量中心。

  “你要跑起来,否则检测不完,良率会降低。”在油滑的地面上,一个工友向记者叮嘱。

  从晚上8点到凌晨11点,二十米远的“跑道”,记者不间断跑了三个小时。

  夜晚11点,是吃饭时间。我们在食堂匆匆饭毕,短暂歇息后,又匆匆返回车间。

  从12点到凌晨起,一刻不停地沿着二十米长的跑道来回行走。其间,几位操机台工友操机时,闭着眼睛,趁线长不在,休息几秒钟。

  凌晨三时,记者的双腿已经失去知觉,机械地从操机台,不断打滑,滑向测量间。

  记者的身上星星点点沾着油渍,大脑已空白,重复着机械劳作。

  凌晨四点多,因为良率低,线长将质检人员组合到一起,“昨天的废品情况30多个,今天是60多个,你们在干什么……”

  “你们是否用心做了,我咋向上面交待”,线长表情痛苦。

  凌晨五点,8小时工作完成。新员工可以休息,老员工则多选择再延长2个小时,以便赚取加班费。

  机器轰鸣声中,厂区领导召集新员工训话,一个管理人员说,如果对我有意见,可以拨打关爱热线,但你们要知道,别人拨打了那么多次,工作人员没有一次找过我事儿,你们自己掂量。

  无法提供帮助的关爱热线

  关爱热线告诉想调岗的王二猛,“你需要自行先和目前的车间沟通,声明要调岗;然后找好愿意接收你的车间,声明愿意接收。”

  王二猛最近几日情绪低落,经常晚上独自饮酒。

  身材高大、相貌憨厚的河北人王二猛半年前,在河北地方县政府的鼓励下,和其他数十名老乡一起,坐上政府安排的大巴,来到廊坊富士康园区。

  这个壮汉,一进入车间,就“经常加班加点”。

  他做的是抛光的工作,每天要抛光29筐手机后盖,一筐36个,累计要抛光千余个。

  辛苦的工作没有换来管理者的赞许。王二猛说,他的直接上司——线长,尤其看重“良品”,但因多种原因,王二猛所生产的良品率并不高。

  他解释称,手机后盖抛光是流水线上最后一道工序,他无法左右流水线上的其他人——如果手机后盖的“料”不好,如果承载抛光液的桶不干净……都会导致良品率降低。

  如果良率低,线长会直接劈头盖脸说,“你今晚别回去了,直接面圣吧。”王二猛称,这里的“圣上”,是富士康线长的直接领导:一位科长。

  巨大的良品压力导致王二猛经常失眠,甚至靠药物安神。

  每逢夜班时,最难熬的是凌晨。刚开始,一到凌晨五点,王二猛养成了一个习惯,“偷偷站着睡觉十分钟。”

  最近,王二猛不敢睡觉了。

  一个月前,王二猛去其他车间支援,车间的机器手咔嚓咔嚓上下摆动,凌晨5点左右,一个小伙子操作中打瞌睡,不小心一低头,机器手猛地抓住头向下按。“我看到他满头是血……亏得瞬间躲开。不然可能没命。”

  他当时惊得一身冷汗,瞬间清醒。随后,他越来越怕上工。

  他厌烦了操机台上的工作,想换一个环境。

  在室友的建议下,4月23日晚,他拨打富士康员工关爱热线78585(请帮我帮我),咨询是否可以调岗。

  关爱人员答复称,无法提供帮助,“你需要自行先和目前的车间沟通,声明要调岗;然后找好愿意接收你的车间,声明愿意接收……”

  挂了电话,王二猛一脸迷茫。

  4月23日,记者来到心理咨询中心,称自己压力大,“看到工友们陆续离开,心里难受,并且工友们说像机器人,不知道该怎么调节。”

  心理咨询师说:不要在乎别人说什么,而要看自己是否适应环境,这也是一个相互选择的过程,你选择富士康,富士康也要对你做出选择。

  记者接受心理咨询期间,热线响起,廊坊富士康有人跳楼了。

  尽管经心理咨询师及宿管等人的干预挽救了一条生命,但关于跳楼的话题在富士康一直未曾停歇。

  走进富士康的年轻人

  一些打工者对流水线的枯燥和单调显得不以为意,相比之前的漂泊,富士康是他们人生规划中,重要的一站

  因为不一样的缘由,他们的打工轨迹重合到一起——坐到了富士康的流水线前。不过,没有人愿意在此长干。他们想趁青春流逝前,追逐自己并不宏大的梦想,比如找个对象,比如开个小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们的故事与打工、漂泊和富士康有关。

  16岁那年,出身农家的张顺地开始在太原扛水泥,扛一袋100斤的水泥爬一层楼赚5毛钱;范振鸣在16岁时离开大山,到县城一家汽修厂做学徒,中秋节一个人煮着饭号啕大哭。

  因为不一样的缘由,他们的打工轨迹在去年的11月1日重合到一起——坐到了富士康的流水线前。这些吃苦惯了的打工者,对流水线的枯燥和单调显得不以为意。有人甚至想,有规律地吃饭、睡觉就是一种幸福。

  不过,少有人愿在此长“干”。他们想趁青春流逝前,追逐自己并不宏大的梦想,比如找个对象,比如开个小店。

  只是想想而已。离开富士康后,没找到太好出路的张顺地回到了建筑工地打工——那是他16岁时的第一份工作。

(责编:孙博洋、聂丛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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