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跨境資金流動中的現金“背包客”

　　深圳ATM機“喂不飽” 金融“水客”卷土重來

　　美國第三次量化寬鬆貨幣政策輕輕扇動翅膀，卻無意間讓大洋彼岸的深圳各家銀行行長繃緊了神經。

　　今年9月底開始，熱錢終結持續的淨流出狀態，轉而源源淨流入境內。在熱錢流動過程中，地下錢庄是重要通道之一，而作為地下錢庄中最為古老的方式，以“螞蟻搬家”方式進行跨境現金搬運的“金融水客”，也在近期重現活躍。相對於普通的跨境貿易水客，這批“金融水客”更為低調和神秘，但他們在跨境資金流動中的作用卻不可小覷。在現行的管制體系下，暗流涌動的“金融水客”們也直接考驗著目前的金融監管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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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法“喂飽”的ATM機

　　“背包客”，這是深圳金融界對於地下錢庄中這批神秘的現金搬運工的稱呼，而民間則稱其為“人肉運鈔機”。

　　12月5日上午9時30分，位於深圳華強北的中國銀行深圳賽格廣場支行網點內，6台ATM機同時開始加鈔。眾多持卡客戶無聲地排起長隊，輪流取出現金。不到11點，已經有ATM機被取空了。

　　“每次加鈔都根本不夠用。”中行網點工作人員告訴記者，根據分行要求，他們網店每兩天加鈔一次，但往往在當天上午就被取光。這種狀況並非僅僅發生在中行網點，記者調查發現，華強北片區內幾乎所有的銀行網點都“無一幸免”。附近的招商銀行深圳振華支行最為嚴重，門口的5部ATM機中午時分隻剩下一台還有現鈔，其余的現金均已告罄。工作人員表示，他們這裡每天加鈔，但往往剛加完二三十分鐘，就會被取光。

　　實際上，華強北各家銀行網點，均為深圳各分行現金投放量最大的區域，但人民銀行深圳市中心支行現鈔管理部相關人士介紹，深圳地區的現金投放是由各家銀行提出申請，人行根據儲備數量向各銀行進行下撥，各商業銀行再根據各自的支行網點需求情況，進行再分配。由於華強北是深圳最繁華的商業區，因而成為深圳現金投放最密集的片區，但還是遠遠滿足不了實際需求。

　　為何現金投放量與支取量之間存在如此大的差距？華強北各家銀行相關人士均向記者表示，現鈔的投放往往是根據實際需求量進行估算的，對於華強北的商戶以及消費者而言，這些現鈔是可以滿足需求的。但在實際運行中，相當一部分的現金卻被“背包客”們直接擠佔掉了。

　　“背包客”，這是深圳金融界對於地下錢庄中這批神秘的現金搬運工的稱呼，而其在民間則被稱之為“人肉運鈔機”。對於深圳的各家銀行行長，“背包客”無疑是他們最大的夢魘。深圳一國有大行的相關人士告訴記者，“背包客”是該行運行中最大的困擾之一，也是令他最為頭疼的一個群體。招行和中行的相關人士也向記者表示，每天現鈔被早早取光就是由於“背包客”這一群體。

　　一位直接接觸過“背包客”的銀行人士向記者描述，與普通取款者不同，“背包客”們都十分低調，最顯著的特征是身背一個黑色背包來盛放現金，這也是他們名稱的由來。盡管各家銀行對於每筆取款的額度限制不同，但人行對於每張銀行卡取款上限為每天2萬元，而“背包客”們輕鬆突破了這一限制。據介紹，“背包客”一般都是攜帶10多張甚至20張銀行卡，其中很多卡都是以其他人的名義開辦，而每次按照額度的最高上限取款，往往一個人在ATM機上操作半小時以上的時間，一下子取走幾十萬元，后面的排隊者叫苦連天。“幾個背包客下來，一台機器很快就被取光了。”

　　深圳建行華強北網點的行長告訴記者，為了應付這一群體，銀行傷透了腦筋。有些“背包客”經常來，工作人員幾乎都能認出來，於是他們一到銀行就派人站在旁邊盯著。一開始的確起到了震懾作用，嚇走了一部分人，但很快“背包客”對此熟視無睹，明白銀行也對他們無可奈何，繼續大搖大擺旁若無人地取款。如今，建行改為實施“動態加鈔”，每天剛開始不會全部加滿，“背包客”隻能取一部分，等他們走后銀行再繼續加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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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客”成熱錢“晴雨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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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錢庄：喬裝潛伏的“水客”

　　深圳羅湖口岸前，人頭攢動。作為連續多年我國內地出入境客流量最大的口岸，羅湖口岸也成為金融水客最主要的通道。根據羅湖海關公布資料顯示，今年以來深圳口岸頻現“人肉運鈔機”，羅湖海關接連查獲多起超額攜帶現鈔出入境人士。但相比每天龐大洶涌的客流量，被查出的概率仍然無法阻止金融水客們的腳步。

　　羅湖口岸邊檢大廳內，遍布著大大小小數十家外幣兌換店，而在香港的大街小巷更是充斥著鱗次櫛比的兩替店，繁華的景象成為香港電影中一道獨特的風景線。實際上，其中的許多兌換店本身就是熱錢的“中轉站”和“接應點”，也是金融水客們的主要雇主之一。而在羅湖口岸附近還存在著眾多外貿店甚至煙酒店，記者採訪發現，大多數店裡面除了擺放的少量煙酒外，一般都是空空蕩蕩。業內人士告訴記者，很多此類商店人氣冷清，主要業務並非商業買賣，實際上卻是地下錢庄的偽裝。而進進出出的背包客，所攜帶的正是往來兩地的地下資金。

　　近年來，深港兩地資金往來呈現著雙向流動的局面，金融水客在搬運熱錢流入的同時，也充當著資金流出體系鏈條上重要一環。深圳人行相關人士表示，實際上相當數量的現金都是通過深圳源源流入香港，進而流往東南亞等地區。

　　但據記者了解，熱錢的流動渠道中更多是通過虛假貿易、外保內貸等方式，而通過金融水客的比重卻相對較少。杜先生在一家港股公司深圳分公司工作，他介紹說目前很多港股公司在內地設立辦事處招攬顧客，甚至直接幫客戶開戶、運送資金。盡管他所在的公司擔心監管“觸雷”而要求客戶自己帶錢過境，但也會給客戶一些曲線方式“提示”，例如可在銀行的深圳、香港兩地開設賬戶，在內地將錢打入香港的賬戶，實際上就可以進入香港的証券公司。盡管這種方式也會有額度的限制，但同一家銀行兩地轉賬所受的監管相對較為寬鬆。

　　在深圳工作的市民祝小姐向記者講述了她開戶炒港股的經歷。為了將資金帶出境，她找到了一家地下錢庄，對方並沒有如她預想通過金融水客的方式，而是僅僅在電腦上敲擊了幾下，資金就很快進入香港賬戶。公司人員告訴她，他們採用的是“對沖結算”的方式，境內客戶隻需將人民幣存入地下錢庄指定的境內賬戶上，或將支票、現金送到地下錢庄的經營點，境內地下錢庄確認收到后就會通知境外網點，扣除佣金后按約定的匯率將折算的相應外幣劃到香港賬戶中。通過這種方式境內外資金並沒有真正的流動，但卻達到了既定的目的。

　　業內人士介紹，目前深圳包括炒港股等在內的許多大宗資金流動均採取此類方式，實質上的資金流動往往較少，他們所需的金融水客往往提供的是各地下錢庄進行結算和拆借的資金，由於量相對較小，因此金融水客能夠勝任。此外，有銀行人士透露，一些特殊需求的客戶也會選擇金融水客這一方式，因為虛假貿易、外保內貸等方式雖然可以實現熱錢流動，但也需經過偽裝，還是要通過銀行渠道，而通過金融水客將資金化整為零，通過成百上千個零散的賬戶以人力的方式運送，真正做到了“雁過無聲”，事后無法追查，這種最笨拙的方式，卻也是最為安全和保險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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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融水客”：神秘而低調的團體

　　金融人士告訴記者，地下錢庄極為隱秘，對外界敏感而謹慎，自己找上門的業務不會接也不敢接。他們與客戶幾乎都是單線聯系，先發展的客戶也必須是以往的老客戶和熟人介紹，經過長期多次的業務往來才會真正信任。這種方式是出於最基本的安全需要，但也在客觀上做到了保密與嚴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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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客”考驗金融監管

　　到目前為止，各家銀行尚未出台“下調限額”這一“非常規武器”，但真正的限額取現並未取消﹔銀行希望將客戶更多“驅趕到櫃台”取款，但這一做法僅僅是“堵”而不是“疏”，因而實際的遏制作用很有限。

　　今年以來，深港兩地的貿易水客備受關注，深港兩地警方也多次聯手加以打擊。但相對於普通的貿易水客，金融水客多年來始終沒有受到關注。深圳業內人士表示，貿易水客運送的往往都是奶粉、手機、電子產品等，金額也根本無法與金融水客動輒百萬的資金量相比。但金融水客更為低調，危害反而不易被察覺。

　　雖然今年金融水客再次猖獗，但對於深圳金融業的沖擊相對有限。盡管如此，各家銀行仍然嚴陣以待。多家銀行相關人士向記者透露，他們加大了監控力度，對異常賬戶設立“黑名單”制度，防范地下錢庄借道。以工商銀行深圳市分行為例，該行多次出台“限額取款”措施，並多年來對於外地戶籍者嚴格限制，開戶時除要求居住証外，還需提供社保証明甚至單位開具的收入証明。由於上述舉措遭到業內質疑，前段時間工行悄然取消，但一家網點的經理表示，他們代之以大力度的監控措施，除取現20萬以上一律上報外，一旦發現多個關聯賬戶異動或者大額可疑交易，立即上報給央行進行查處並凍結賬戶。

　　但直到目前為止，各家銀行尚未出台“下調限額”這一“非常規武器”。2007年國際熱錢涌入境內，深圳大批“背包客”沖擊銀行網點，深圳現金出現空前緊張局面。當年11月，人民銀行深圳市中心支行向各商業銀行下發文件，明令要求深圳商業銀行執行“限額取現”政策，其中要求個人客戶每人每天累計現金提取額不得超過3萬元，個人每日提取現金不得超過3萬元、每周不得超過5萬元、每月不得超過20萬元﹔企業每日提取現金不得超過10萬元、每周不得超過20萬元、每月不得超過50萬元。

　　對此，人民銀行深圳市中心支行解釋稱，現金交易容易成為各種不良交易和違法活動的支付手段，不僅影響了商業銀行對客戶的服務，也正是因為大規模的現金投放，使得深圳產生一批“職業提鈔人”，通過持續的異地匯入提款，頻繁進行大額提現，擠佔了大量正常客戶的服務資源，造成了客戶非正常排隊現象，嚴重影響了銀行對客戶的正常服務秩序。這也容易給黃賭毒、走私、洗錢、偷漏稅等各種違紀、違規、違法活動以可乘之機。

　　而在以往深圳各銀行對個人、企業取現均沒有限制，這一政策的出台引發軒然大波，在中央高層的過問下限額取現被悄然叫停。但時隔兩年后，限額取現再次上演，2009年4月份起國際熱錢流入開始回升，6月份淨流入。7月份深圳農行、深圳工行相繼調整了ATM機取款限額，其中工行從日均2萬元降低到1萬元，農行更下調至5000元，對此做法兩家銀行表示目的正是為了防范“非正常取現”。由於這兩家銀行在深圳的網點多、儲蓄客戶數量大，因而問題最為突出，而其余銀行並沒有跟進。

　　記者調查發現，目前工行、農行均已經回調至2萬元，而深圳地區大多數銀行的上限也都設定為2萬元，而招行上限為3萬元。雖然比以往略微寬鬆，但真正的限額取現並未取消。對於這種做法，各家銀行表示這是無奈之舉，他們希望將客戶更多“驅趕到櫃台”取款。工行相關人士表示，對於較大額度的提款，銀行可以要求客戶出示身份証件，對於可疑人員加以盤查，這使得金融水客輕易不敢到櫃台操作。此外，銀行櫃台也出台種種規定加以限制，對於取款10萬元以上客戶要進行預約，50萬以上要說明用途。

　　但記者向多家銀行了解到，這一做法僅僅是“堵”而不是“疏”，因而實際的遏制作用很有限。而且銀行並非監管機構，隻能保証日常的服務，對於客戶是否是金融水客、客戶的錢是否是熱錢無權判斷和處理。而人民銀行深圳市中心支行也表示，這種現象存在多年，到目前為止並終沒有較好的解決辦法。自2007年后，人民銀行深圳市中心支行並沒有出台任何政策對ATM取款加以限制，而是由各家銀行根據自身情況靈活安排。見習記者 徐維強

(來源:上海証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