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女孩韓國整容認為手術失敗 醫院稱其訛錢

　　原辰整形醫院的院方代表、醫院財務部總經理李康賢（中）通過女翻譯（右）回答晨報記者的提問。　/晨報特派記者　李東華

　　　　　　　　　　　　　　　　　　　　　　　　　　晨報記者赴韓國最大整形醫院原辰一探究竟　面對記者“既然不承認手術失敗，為何協商賠償”的提問，院方回應：那你開個價

　　【編者按】

　　這是一個讓女人“改頭換面”的地方，這是一個無數中國女人心中的福地，這也是一個數萬中國女人的傷心地——韓國，這個整形聖地，用它的鬼斧神刀劃出一張張高顏值的同時，也正遭受越來越多的非議和質疑。無數女孩控訴那裡亂宣傳、亂收費、亂動刀，並從此踏上一條漫長卻沒有歸途的維權之路。
　　本月7至9日，新聞晨報連續報道了中國女孩舒雪（化名）及宓圓圓等多位赴韓整形失敗者觸目驚心的遭遇。報道刊出兩天后，外交部領事司參贊何穎特別提醒赴韓整容的中國公民，要謹慎選擇中介機構，不要盲目聽信廣告和網絡宣傳，切勿通過非法中介聯系整容醫院，如遇非法中介，應該及時報警（112）。
　　這個一度引領時尚和流行的最具代表性地區，為何讓許多女人不堪回首？那些蜂擁而至的國內愛美者，到底要面對怎樣一個現實？又是誰，掏空了她們的腰包……
　　為此，新聞晨報記者奔赴韓國，歷時一周，深入接觸了行業會長、院長、經營管理社長、整形社區平台負責人、中文室友、前台工作人員、個人中介及政府官員。目的隻為一個——打開韓國整形的“黑匣子”！

　　晨報特派記者　李東華　王亦菲　發自韓國首爾

　　許多中國女孩的投訴都指向了韓國規模最大的整形醫院——原辰。對於舒雪，這裡有著刻骨銘心的痛，有著一生或許都無法走出的陰影，她在那裡實施了雙眼皮、顴骨縮小術等多項整形手術。然而術后一年，她的嘴變歪、顴骨凹進，國內多家三甲醫院診斷結果是：面部神經受損，或永無可能恢復。
　　舒雪懷疑，為她做手術並不是醫院承諾的院長朴原辰﹔舒雪要求，醫院為其手術失敗承擔過失。
　　原辰反指舒雪是借此向院方敲詐！
　　真實情況是怎樣？

　　1 手術是誰做的？
　　患者：懷疑“頭牌”接單其他醫生實施
　　原辰：朴原辰院長主刀，朴中哲醫生協助

　　瑞草區是首爾最繁華的街區之一，原辰整形醫院位於瑞草洞1306-6的pagoda大廈內。大堂及電梯口附近，貼有多張醫院美容整形的宣傳廣告畫，全部都有中文注解。
　　20層的大樓，原辰醫院佔據7個半樓層。記者等電梯時，正好遇到兩名講普通話的女士。她們來自青島，是在國內看到原辰醫院的廣告，特意趕來咨詢整形事宜。
　　原辰的咨詢室設在17樓，步入大門，即可見大廳內數名等候的女士，相互間用四川話、廣東話不斷攀談。穿戴整齊的工作人員則是一口標准的普通話。
　　整個樓層的面積並不大，隔出每個約10余平方米的小房間，安置治療設備。被稱韓國最大整形醫院的原辰，旗下“主刀”醫生有60多名。
　　在會議室內，記者見到了院方代表，醫院財務部總經理李康賢、許副經理及一名來自中國的女翻譯。
　　李康賢的介紹中，關於手術項目、收費、時間節點等，與舒雪所說情況基本一致。
　　此前，舒雪在和原辰醫院的屢次交涉中，始終懷疑，自己遇到了“影子醫生”，由醫院的頭牌出面“接生意”后，再由醫院裡其他醫生實施手術。
　　“對方表示是朴原辰院長以及另外一個朴姓醫生合作為我手術，實際上是不是他們做的，到現在他們也沒向我作出証明，我也沒看到手術的監控視頻。”舒雪表示。
　　關於這一敏感問題，李康賢開始翻閱手中准備的韓文資料，一連翻了四五頁紙，最終沒有看到答案，隨后他轉頭向身旁的許副經理低語了幾句，后者轉身出門后約三分鐘返回，再次在李耳邊低語了幾句。然后，李康賢正面回答道：手術是朴原辰院長親手做的，當時還有朴中哲醫生為其當助手。
　　對於為何要有助手配合？別人做此手術時是否也需要另外的醫生配合？李康賢解釋，因為涉及的是骨骼手術，相對比較復雜，屬於全麻大型手術，所以有朴中哲醫生配合。當然，並非所有的手術都需要兩名以上醫生，很多時間一名醫生就能處理好。
　　對於舒雪質疑的“影子醫生”問題，李康賢堅定地予以否認。“原辰始終是韓國規模最大的整形醫院之一，60多名醫生都具備手術資質。”

　　2　手術是否失敗？
　　患者：術后面部歪斜，專家認定神經損壞
　　原辰：很成功，手術神經微創傷屬正常

　　在與舒雪的接觸中，記者多次與其面對面交流，其臉部在講話時並沒有太大的異樣，但當其雙唇合起時，左臉的歪斜非常明顯，就餐時更加明顯。記者陪其在上海第九人民醫院、華山醫院等多家國內三甲醫院進行會診。肌電圖顯示受損神經幾乎不可逆轉，專家的結論是：面臉神經損壞，完全恢復可能性極低。
　　對於這樣的結果是否算手術失敗，記者追問李康賢，這次他沒有再翻看資料，直接斬釘截鐵地回答：手術沒有失敗，而且很成功。
　　“舒雪找到我們，提出疑議，我們也帶她去韓國當地的知名綜合性醫院，比如三星醫院，做過檢查。”李康賢說，從醫院診斷結果看，她的臉部完全沒有問題。“手術沒有失敗，應該說是很成功的。”
　　一個成功的手術為何還會出現歪臉的情況？同一個人在兩國的醫療機構檢查后，得出的結果為何完全不一樣？面對記者的質疑，李康賢介紹，舒雪先后做了顴骨手術、眼部、面部提升填充等多項手術，因為涉及骨骼手術，臉上的部分神經或許會受到微創傷，這是正常現象，需要時間恢復。“她手術后一周就不滿意，找我們投訴，而當時還在恢復期。”

　　3　手術花了多長時間？
　　患者：懷疑術中出現危險，近7個小時
　　原辰：近兩小時，患者或是麻藥錯覺

　　在舒雪的記憶中，自己被麻醉前，看到的時間是16時，而當她清醒后發現已是23時左右，而且整個樓層躺著10余名剛做完手術的患者，僅她一人戴著氧氣面罩。她懷疑自己在手術過程中出現了危險，是被搶救過來的，所以前后才花去近7個小時。
　　對此，李康賢也沒能馬上進行回答，而是再次翻動資料后說：“手術是16時開始的，17時45分就結束。加上前期麻醉准備時間，整個手術時間不到2個小時，她就是為了要錢，對媒體撒謊，黑我們。”
　　隨后，李康賢再次解釋說：“如果是7個小時才醒，那可能是麻藥造成的錯覺。”
　　“我們院內備有氧氣及其他的搶救醫療設備，但記錄中，舒雪並沒有使用到相關設備，她的手術很成功，不存在搶救。”
　　麻藥是否會造成錯覺，記者為此咨詢了國內的資深麻醉科醫生。該麻醉科醫生告訴記者，麻醉術后蘇醒時間因人而異，根據病人的體質、手術用藥劑量、麻醉師的操作和對手術時間的估算，都會產生不同的蘇醒時間。
　　從舒雪的個案看，該麻醉師認為有多種可能。“雖然手術時間是2個小時，但通常術前需要30分鐘到1小時的麻醉時間。在麻醉后，手術執刀醫生還需30分鐘的准備工作。這樣，加起來就需約4小時。”而舒雪和院方爭議的術后蘇醒時間，存在差異是正常的。
　　“就拿最普通的外科甲狀腺手術來看，手術時間從2-6個小時不等。這就包括了術后蘇醒時間，通常是1小時，但如果患者在術中出血多、體溫低，也會拉長蘇醒時間。”不過，“如果大多數人都是2個小時就醒了，你7個小時才醒，那說明可能存在一定的問題，也許手術中有部分不順利，但是否和手術結果挂鉤，並無直接聯系。”
　　當記者詢要相關的手術記錄資料或監控視頻進行核實時，李康賢直言沒有相關的視頻資料，而涉及到手術方面的情況，目前不方便提供。

　　4　恢復期到底要多長？
　　患者：超過了1年，面部依然歪斜
　　原辰：一至二年，恢復不好可修復

　　舒雪在手術后先后兩次赴韓維權，希望原辰醫院給其一個說法。但原辰醫院始終以還需要時間予以回應，稱需要更多的時間讓臉部自然恢復。
　　李康賢堅持手術沒有失敗。他說，所有的骨骼手術，包括顴骨、下顎角手術，都會涉及到面部神經，所有的客人幾乎都會出現類似症狀，即神經有一個暫時麻痺、降溫現象，每個人都不一樣。“通常6-12個月是恢復期。”
　　然而，從2014年3月至今，所謂的恢復期已經超過1年，舒雪面部歪斜問題依然存在，這又該如何解釋？此時，原辰的說法是：“三星醫院檢查的結果是損傷，不是損壞，神經不是完全斷裂，是可以恢復的。”李康賢一直反復強調受損和損壞的差別。“積極配合治療，如果1年沒有恢復的話，再使用神經恢復方面的藥物，最長不會超過2年。”
　　旁邊的許副經理補充說，舒雪術后根本不存在嘴部“無法閉合”的問題。“她每次來找我們，和我們交流對話時，口部都是正常。但一見到其他客人，特別是境外客人，她就會突然變成了歪嘴，還在醫院內散播謠言，搗亂。”
　　為了証明自己的說法，許副經理拿出一張前后對比照片，兩張照片的拍攝時間分別是2014年3月及2015月1月，從照片看，舒雪的上下唇部閉合正常。
　　就原辰講歪嘴是裝出來並有照片為証的說法，舒雪說，確實拍過兩張照片，一張術前，一張術后，術后那張是在打了一支她不清楚的針后拍的，嘴當時確實不歪了，但幾天后又歪了。
　　記者希望院方出示韓國三星醫院的診斷數據、報告，原辰表示涉及當事人隱私，無法提供。

　　5　一張女孩的臉到底值多少錢？
　　患者：醫院拿出約5萬元人民幣要求簽字
　　原辰：舒雪要人民幣1000萬元，意在“訛錢”

　　舒雪在與醫院的交涉中，原辰也曾與其坐下來進行過協商，甚至拿出了賠償協議希望讓舒雪簽字，但面對約5萬余元人民幣的賠償，舒雪拒絕簽字。
　　兩方協商不成，從而產生爭執，最終院方報警，舒雪人生中第一次被關進看守所。
　　原辰認為，舒雪過激行為已經給院方造成了很大困擾，迫不得已才報警，並非她所說“關進拘留所”。許副經理說，當時舒雪找到院方提出要1000萬元人民幣的賠償。“她說她在中國月收入約在100萬元，要我們賠償她一年的收入。”
　　既然原辰不承認手術失敗，為何又要答應與舒雪進行賠償協商呢？面對記者的問題，李康賢抬頭望了望記者，隨后輕聲問：“那你開個價，認為賠償多少比較合適？”記者看了看李康賢，說：“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臉有多重要？如果這個人是你，你認為醫院應該賠多少錢你才會心裡舒服？”
　　對方沉默了近一分鐘，最后強調，“舒雪每次來找醫院時，情緒都比較激動，到處罵人，意在‘訛錢’。”
　　採訪即將結束，許副經理拿出了一段手機視頻，試圖証明舒雪存在著過激行為。該段約30秒的視頻裡，舒雪站在醫院的大廳裡，一直在大聲質疑院方的工作人員，但沒看到任何推搡舉動。
　　作為韓國數一數二的大型整形醫院，原辰每年有大量的中國顧客。原辰並不否認，自己和部分中介存在合作關系，並會給予一定比例的提成。李康賢強調，舒雪並非中介介紹而來，是她自己找到了醫院。李康賢承認，目前韓國的整形中介存在魚龍混雜的情況，且非正規中介佔了大多數。但如果是涉及到醫療糾紛，手術技術上的問題，由醫院一方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