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煤炭降至白菜價 電廠仍愛“吃”外國煤？

印尼商人陳洪平。

印尼的露天煤礦。

國家能源局擬就進口煤設門檻引波瀾 專家稱國內煤業應修內功

近日，國家能源局發出《商品煤質量管理暫行辦法》（征求意見稿），引發業界波瀾。該辦法擬就進口煤設立一定門檻，規定遠距離運輸和進口煤含硫量不大於1%，灰分不超過25%，熱值不得低於4544大卡/千克﹔同時也對進口商的資質設立了門檻。

這一征求意見稿引發各方爭議，該政策能否實施仍存變數。在征求意見稿發出背后有著一系列刺激著人們神經的消息：國內煤炭價格已經連續下跌，賣煤好像賣白菜，產能過剩五億噸，山西煤大量積壓，但同時進口煤大幅增長，今年1~4月，我國進口煤炭1.1億噸，同比增加約26%。

作為中國最主要的能源之一，后期煤價走勢如何？近期本報記者展開了調查。

最近，印尼商人陳洪平經常查看中國網站，特別關注煤炭進口政策新聞。他在印尼東加裡曼丹擁有兩座投產的煤礦，今年的產量估計達550萬噸。

欽州電廠

印尼煤用量佔一半

盡管中國是煤炭生產大國，但大量印尼煤銷往中國，早已是業內公開的秘密。陳洪平是最早將煤炭銷往中國的印尼煤商之一，他說，從2007年開始，他的煤開始銷往中國內地。陳洪平約60%的煤銷往中國內地 ，包括廣東、福建、海南、浙江等地。在中國內地的用戶主要是煤堆場和發電廠。

廣西欽州某電廠從2008年開始使用印尼煤，該電廠一位煤炭調度的負責人李總稱，2008年煤炭價格飛漲，不僅是價格問題，連保供也成問題。高峰時秦皇島的煤運不出來，有些地區有煤無船，僅靠國內的煤炭不能保証南部沿海地區的供應，必須擴展煤炭的供應渠道，所以從印尼進口煤炭。

李總回憶，當時國內的印尼煤供應商趁機向他們推薦，他們按現有的指標分析后發現，印尼煤能達到安全標准，所以開始使用。目前該電廠一年的用煤量中，印尼煤的使用量佔一半左右，有100多萬噸。沿海其他一些電廠也在使用印尼煤。

“我們使用印尼煤不算早也不算晚。其他電廠也因同樣的原因使用了印尼煤。原來大家以為我們考慮的是價格因素，但根本出發點並不是價格，而是保供出現問題。”

印尼煤商

為何印尼煤更便宜？

在印尼東加裡曼丹的一處碼頭，一艘6萬噸的貨船靠在碼頭，工人們操作機械將煤運上船。煤從印尼運到中國，一般耗時7天，運輸成本平均每噸煤約7美元。陳洪平稱，目前5000大卡的煤在加裡曼丹裝上船后的價格是每噸70美元。

印尼煤出口要交稅，運到中國要交17%的增值稅。一般是說，賣家交給印尼政府的稅，買家交增值稅。礦山發証機構不同稅率不同，中央政府發証的煤礦稅率是13.5%，地方政府發証的是5%~7%。以一噸5000大卡的印尼煤為例，運到中國后的價格為：70美元加7美元運費，再加17%的增值稅，約90美元。除這些費用，還有到中國后的卸貨費用約每噸10~15元人民幣。

最近國內煤價持續下跌，有人戲稱跌到白菜價，但還是比印尼的煤貴。李總說，5000大卡的煤，印尼煤運到電廠的價格是530元人民幣。如果從國內運煤，價格要增加10%~15%。

為何印尼煤更便宜？對此，陳洪平分析，印尼的煤礦幾乎都是露天的，開採成本低。“中國煤的開採技術先進，但是地下開採的成本高。另外，印尼煤的運輸成本低，而中國煤的運輸成本高，中國人工漲得較多，人民幣升值也多。”

最近幾年，國內煤價上演了過山車行情。2008年年底，煤價攀上頂峰，此后不斷下跌。目前下跌幅度超過三成。李總分析，煤價下跌主要是受經濟大氣候影響。和2012年上半年相比，電廠煤的用量下降了20%~30%。“目前而言，煤的價格還沒有降到位。供需沒有發生本質上的變化，在下一階段，煤價會在現有價格上徘徊。”

李總稱，從性價比來說，國外煤更具優勢且供應更穩定。“電廠靠海，距離碼頭比較近，比較有優勢。” 除了用印尼煤之外，國內一些電廠還採用澳大利亞煤。

業內人士

進口低卡煤有獨特優勢

在業內人士印象中，印尼煤熱值較低，俗稱為低卡煤。對此，陳洪平說，印尼煤的品種其實很多，有低卡，也有高卡，只是因為中國國內有客戶要買低卡煤，所以有這個市場。

近年來，中國內地進口印尼低卡煤越來越多。據悉，今年1~4月,我國進口煤炭1.1億噸,同比增加約26%，對本已疲弱的國內煤炭市場形成了極大沖擊。有業內人士稱，如果能夠限制低卡煤進口，將可以部分緩解當前國內市場的壓力。

而低卡煤蜂擁進入中國市場，原因之一就是如果僅按噸為單位計算，低卡煤價格更便宜。

根據印尼市場的行規，低卡煤是指熱值低於3900大卡的煤。盡管從單位熱值角度衡量，各種煤的價格相差不大。但僅從重量角度衡量，低卡煤比高卡煤要便宜很多。為什麼越來越多的印尼低卡煤進入中國市場，陳洪平解釋，中國客戶、特別是電廠進口印尼煤主要是用來摻煤，印尼煤低卡低硫，國內一些地方的煤高卡高硫，摻在一起后，中和了熱值量和含硫比例。對於電廠來說，大大降低發電成本，滿足國家排放要求。

此外，當運費很低時，低卡煤有一定的優勢。近年來，運費持續維持在低位，目前的運費就很低，從印尼運到中國廣東平均每噸7美元，2008年高峰時，同樣的距離，運費漲到每噸20多美元，低卡的煤的運輸成本就沒有多少優勢了。

政策趨勢

中國醞釀提高進口門檻

近日，國家能源局發出《商品煤質量管理暫行辦法》（征求意見稿），引發業界波瀾。該辦法擬就進口煤設立一定門檻，規定遠距離運輸和進口煤含硫量不大於1%，灰分不超過25%熱值不得低於4544大卡/千克﹔同時也對進口商的資質設立了門檻。

廣西欽州某電廠負責人李總稱，如果有相關政策出台，進口煤受到限制，電廠會受到影響，要增加發電成本。廣西屬於進口煤較多的省份，如果限制從國外進口，大量採用鄰近省份的煤，而它是屬於高硫煤種，那排放量怎麼解決？

“如果違背經濟規律，隻考慮煤炭產業，電力行業會受到損傷。煤價的上漲主要靠經濟恢復，不能單純靠政策來調控。而且要多個產業聯合考慮，以國內某省產的煤為例，熱值很高含硫量也很高，怎麼去控制？”李總說。

對於中國正在討論的提高煤炭進口門檻的政策，陳洪平表示，對於他的煤礦，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影響，最近印度大量進口印尼的低卡煤，印度成為了印尼煤越來越重要的市場。另一方面，他認為，政策將對中國的電廠造成較大影響。

一方面是國內醞釀限制煤炭進口，另一方面印尼也准備限制低卡煤的出口。印尼煤商陳洪平說，印尼煤炭出口政策也將調整。印尼政府一直在考慮不管煤礦是地方准証還是中央准証，稅金要統一到13.5%。第二，印尼政府也在考慮要限制低卡煤的出口。

由於低卡煤十分便宜，市場上也一直有傳言印尼將啟動煤炭出口政策。對此，陳洪平稱，未來一段時間內印尼有可能出台限制低卡煤出口的相關政策，因為印尼國內也有很多火力發電廠，也需要很多煤炭。但是關於有人稱“2014年后印尼不再批准新增的煤炭出台合同”的傳言，陳洪平說，他並沒聽說。

專家解讀

煤炭需求的絕對量還在增加

對於國內煤市目前遇到的困境，一些大型國內煤炭企業保持沉默，不願意對進口煤炭政策發表看法。山西一家大型國有煤礦負責宣傳的人員在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稱，由於現在處於較敏感時期，不太合適發言。

煤炭產能結構性過剩

華東煤炭銷售聯合體秘書處副秘書長鄭勇稱，目前，國內煤炭的生產總量是穩定的，但總量應該控制。低質高污染的煤炭生產應該限制，高強度開採也應該限制，否則經濟上不合理，環境上不環保。

鄭勇說，國內煤炭產能過剩是結構性過剩，中國煤炭主要在晉陝蒙三地，這三地才出現產能過剩的情況。今年預計約有25億噸的產量。另外，以前我國煤炭的出口量都能達到1億噸，現在進口都有3.5億噸，差了4億多噸。近幾年，煤炭的需求的絕對量還是在增加。我國煤炭需求減少，一個是環境的問題，對低質量高污染的煤炭消費減少，各地措施不一樣， 有的升級改造，有的搬遷，有的改用無煙煤。一個是煤炭內在的質量不好，市場就會減少。

沿海使用進口煤更方便

鄭勇認為，限制進口煤，要看具體的煤種。我國稀缺的煤種、環保煤種要鼓勵進口，減少稅收，對於低質煤種，就應該限制。因為其單位煤炭的性價比不高。況且，不少中國人去國外開採煤炭。像新疆、內蒙古的煤炭，運到沿海，運輸路程很長，運距很長，光運輸消耗的能量就很大，沿海地方使用進口煤會更方便。

煤價已降無可降

鄭勇表示，在價格方面，國際和國內的市場走勢都是吻合的，如果經濟見底了，煤炭價格也就見底了，沒有辦法再降了。目前華東地區和秦皇島的價格減幅差不多，煤炭市場不是一個獨立的市場，和經濟的大環境是聯系在一起的。“我估計，價格方面已降無可降。我現在調研市場時發現，很多煤炭企業都關閉了，現在已經沒有市場效益了。一些煤炭企業虧損都關了。國有企業越虧越干，屬於自欺欺人。而且他們的管理水平也不高。如要出台相關的政策，則該管的要管，該停的要停。”

記者手記

中國煤企業面臨困局，在科技、設備、管理等方面比不上發達國家企業，在（生產、運輸、人工等）成本方面，又比不上欠發達國家，例如印尼的煤企。如何走出來？一條路是，動用政策干預，來穩定煤價保護國內的煤企，另一條道是通過更加充分的市場競爭來降低成本，理順價格機制。對此，我們更傾向於后者。因為，通過政策能起到快速的短期效果，但是從長遠來看，必將使用中國煤企的競爭力進一步減弱，煤炭價格機制扭曲，中國煤企業隻有靠自己的力量提升管理、控制產能、優化產品結構才能決勝未來。記者 何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