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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石谈08年万科售楼处被砸:特警袖手旁观【3】

刘炎迅 丁尘馨

2014年04月18日14:17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    手机看新闻

  (五)

  2010年,香港科技大学商学院邀请王石去给EMBA学员上课,前来邀请的商学院副院长陈慧珠女士说:“你个人的经历和万科的经营之道是很好的案例。”

  这时的王石,经常在各地论坛讲演,分享万科故事和自己的商业经验,讲多了,自己突然很想正经找所大学,做个商学院老师。这次陈慧珠邀请,一拍即合。

  但教了两个班的课,王石渐渐感到,“仅凭企业家的个人魅力来掩饰学识不足,是对自己、对学生、对学校的不负责任,”于是有了“百战归来再读书”的念头。

  很快就有了哈佛大学访问学者的机会,7月,王石在香港会见了哈佛大学亚洲研究中心主任凯博文教授、助理主任米尔先生。交谈中,万科的经营理念,尤其是“不行贿”是经营底线的理念,得到凯博文的认可:“哈佛欢迎你,来吧!”

  早在2003年,他去云南弥勒参加一次企业家论坛,探讨企业伦理,他在发言中说,万科诚信守法,绝不行贿。

  但与会的一位民营企业家很坦率地说:“王石先生不行贿,我佩服,但那只是个案,因为在中国不行贿,一事无成,比如说我自己就行贿。”话说完,台下掌声一片。

  你当然是想拿好地,可是拿不到。事后你可以解释说人家拿到地就是行贿,可在我这儿,你拿不到,不能说是因为你没行贿,有可能就是没本事拿不到。

  我记得有一次和一位老总在一块,他年纪比我小,他说大哥,你看,我这(地)做不完,你来挑一个!我知道他当时就是一种显摆,但我是感到耻辱的。我没有反思是不是我拿地的时候有什么问题,我只是很明显觉得,无论从智商上、能力上、精神上,你远不如我,但反而在我面前那么趾高气扬。我感到受了侮辱。仅此而已。

  我没有考虑,是不是要把我的方法改一改,因为这些是你本身骨子里的东西,你坚持你认为对的去做。事后总结,说就因为你不行贿,别人都不相信,当时,我不认为不行贿是我独有的,我以为大家都是这样。

  一些商业非常成熟的发达国家也会有行贿,但这不能成为社会的主流,更不能成为一种堂皇而之的东西。这是让我感到非常非常诧异。当时一些开发商和政府官员,直接称兄道弟,吃饭吃鲍鱼那种,我都懒于应付这种,我超级不喜欢这些东西,你让我干这个然后我拿了一块地,我不屑于做这个。我宁肯栽在买地上。那咱之后比产品、比专业,所以为什么,我们最后成功了。

  要说家庭背景,我父亲是红军,我也是红二代啊,我(当时)岳父是省委副书记。但我要是真靠这个背景做,我有今天么?

  一旦你确定了要做企业家,显然就会把日本战后的索尼、松下、丰田,这些企业的成功作为标杆。不仅仅是你的产品得到消费者的认可,提供好的服务,也对这个社会的进步,人们的生活方式、思想观念,起到一种积极的引导作用,这就是我的理想主义。

  作为万科,虽然偶然成为了中国最大的、世界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但是我心中的那种目标远远没有达到。而且还是在打基础阶段。

  (六)

  哈佛学生王石,最初最耗精力的不是白天听课,也不是周末考试,而是晚饭后的公寓作业。波士顿的冬天很冷,老式公寓的暖气不足,王石写作业前,先烧好开水,泡壶咖啡,暖身提神。

  为了弄懂英文课堂笔记,王同学不免经常熬个通宵,次日一早,洗把冷水脸,热一杯牛奶,两片烤面包,半个西柚,三分钟早餐,背上书包,去上课。

  在很多人看来,王石这是何苦?放弃舒适的董事长生活,开始寒窗苦读,生活上做着减法,但王石看重的,是精神上做了加法。王石说:“对我来讲,恰好是我成功了,我有时间,我有机会,我有能力,去做我想做的事情,恰好是倒过来的,而不是说是因为我不成功,我搏一下。”

  留学梦,到了60岁才真正开始。去学校学习,完全是因为我知识不够,尤其是现代企业方面。因为你到了学校去当老师讲课,讲的是现代企业制度,而它的逻辑就是西方的,对你来讲需要把案例从管理学的逻辑上好好梳理一下,所以首先你不是去当老师,而是要先去当学生,去学习。

  管理是西方的文化,西方的文化你了解吗?刚才说的那个方法是如何去做的——它为什么要这么做,这需要从更深的一个层次哲学、宗教,从文化的层面去理解。

  因为我没有这个学历,这是我要补课的。我到哈佛选的一半以上都是大一、大二的课程,而真正到了三年级、四年级才是去学如何去做的问题。

  我比较擅长的是反思、反省,我的反省能力是足够的。他们说功成名就就够了,我会说什么叫功成名就?到底功成名就的标准是什么?你反省会发现,是这个大时代造就了你,你是比较有运气而已,但你真的与你的地位相称么?举个简单的例子,你现在已经是国际化了,国际化未必你一定是业务做到国际上,中国已经是全球的一部分了,免不了你的思维方式、交流、也一定得是国际的,可如果你不能直接用语言去沟通,与对方互相了解,这个效率就是大打折扣的。李嘉诚不懂英语,人家也在全世界投资非常成功。可我的逻辑来看,就觉得这个很不爽,我就会很想改变,就要过语言关。

  第二点,你到西方学习,要了解西方的文化,实际上你发现语言的能力怎么样是一回事,你的记忆力怎么样是一回事,但你真的试图用他的语言来了解他的文化,那是另外一回事。

  在哈佛读书期间,王石经历很多,有趣的比如校园集体裸奔,危险的比如波士顿马拉松爆炸案。而现在回忆起来,他似乎对另一件事儿更津津乐道——“占领华尔街”。

  整个运动到最后发现,美国是讲民主,但是他公权就是公权,讲民主绝对不是你看着的自由,最后官方怎么来清除华尔街1%占领行动?我只要到纽约都到那儿去看看,因为我对这个感兴趣。最后以公共卫生为由,一夜之间全清光,清光了怎么办?

  清光之后我又去了,还是那个三角地,当然还是公共的,你不能说一封闭谁都不准去,他不是就禁止了,他用临时的围栅栏,围的跟迷宫似的,你想进去很不好进去。拐来拐去,像个八卦图,但是没有不让你进。

  你带标语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带帐篷、睡袋和扩音器。此外,不准商业运营,商业运营什么?很多人得吃喝,吃喝还不准送,比如说志愿送,你不能一罐可乐一罐可乐的送吧,你总是一箱一箱送,成箱送不行,这有商业经营嫌疑。

  我就发现西方,中国且学呢,不但学习怎么民主,还得学习怎么对待民主。

  在美国学习期间,王石同学与各种老师聊各种话题,其中一类,是社会和政治类,比如他会到与哈佛大学隔河相望的肯尼迪政府学院,与研究中国问题的托尼·赛奇教授聊天,“谈得很投机”,谈文革,谈改革和“摸着石头过河”。

  中国工商界的企业家没法回避的一个话题,就是在这个社会中,你这个阶层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柳传志前段儿在那儿说在商言商,引起了大家以及媒体议论和反弹。

  应该说在商言商是我曾经的口头禅,中国1949年之后基本就是泛政治化,什么东西都要和政治挂上钩,工农兵学商,政治是第一的,尤其是文化大革命的登峰造极,全部谈政治。

  甚至到现在,很多人习惯性的一谈,就是下一步怎么办,现在政府怎么样,政策怎么样,为什么我们非得关心他们呢?他们的决策对我们产生影响,那我们自己怎么想法,我们自己怎么做法?这是我在商言商的本意。到了今天我无改变。

  但是我现在不太再用“在商言商”这句话了,不是说我回避什么,我认为在商言商绝不意味着在商不参政,在商不关心政治,两回事。

  比如说咱们再看看这个政协、人大的构成,有多少商人在里面,那不是参政么,那不是议政么。你本身是个政协委员,你说我在商言商,那不对了,是吧。

  真正在商言商,我王石算一个,因为我没有参加政协会,没有参加人大。

  现在有些人,他一定要和政治有某种联系,在他看来这首先是种荣誉,其次是个保护。荣誉可以理解,但你为什么要寻求保护呢?我们应该独立我们却不独立,已经缺少工商阶层的独立人格了。这是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

  面对未来我们需要智慧,代表工商界的政协委员人大代表,更多联合提案(议案),开始关注自身的保护利益,比如酝酿的这个提案——现在没法来说把这个非法集资罪取消,但是能不能把死刑取消?

  中国再往下走当然政治要改革,政治上要适应这样一个潮流:既要尊重中国的文化传统,又要面对现在全球的一个西方文化、一个东方文化,各种各样的文化怎么融合的问题。对我们自身呢,我们是什么?在这样的过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我们要不要反省我们自己?

  (七)

  2014年,万科30周年。王石从剑桥大学回国,几乎连轴转的参与各种活动,3月31日,在参加清华大学举办的“致敬1984:征程与梦想”论坛上,王石与柳传志等老友相聚一堂。当着几千观众的面,70岁的柳传志和63岁的王石比试下腰,柳传志笑着说:“我相信我柔韧性不比他(王石)差。”引得众人一片笑声。

  而王石的偶像,86岁的褚时健,也通过视频,与他们隔空对话。王石十分感慨,不禁回忆起那次与褚时健的哀牢山之会。当时褚时健还在栽苗,和王石畅谈5年后的情景,王石望着眼前这个黑瘦的老人,很尊敬,但仍然心里犯嘀咕:“5年之后你就80岁了……”

  当时王石站在哀牢山上,暗自琢磨:“70岁我在哪?75岁在哪?”

  他曾经对自己有一个规划:“75岁是在一个岛上,有一栋房子,孤零零的。旁边有一架直升飞机,这个是对退休生活一个不详细的规划,就是一个想象,一想到就是觉得与众不同。”但当他遇见哀牢山带着乡亲们种橙子的褚时健,立即感到自己的差距:“他在造福于这个村。”

  王石曾让人带着摄像机,去云南哀牢山,找他的商业偶像褚时健做个访谈,视频里,褚时健站在山坡上,风吹动白发,他缓缓地说:“做企业,靠拉关系,整不成。”

  王石在最近一次与柳传志的对谈中说,他将会去以色列学习,包括西方文化和农业育种技术,以色列就是工程师、园艺师、律师在搞农业,那样一个巴掌大的地方成为欧洲的后花园,种蔬菜,种花卉,“70岁如果我还活着,就到戈壁上面办农场,中国27%土地是戈壁沙漠,300万平方公里啊。我相信中国的前景会非常好的。这个是对褚老先生的致敬。”

  现在我归结有两点,一方面是中年的延长,你可以到60岁70岁还很健康。但是不要说你老年了,因为老年的概念就是个消费,从传统的社会结构来讲,你没有贡献消费就是个负担,从生理上来讲你已经是多余的了,你对社会的资源是消耗的。

  为什么我60多岁重新在学习,我就要证明是可以的。很多人见我,问哈佛有老年大学么?扯。哈佛有中文班么?扯。为什么他们会这样认为?显然这个观念要改变。我也在用自己的行为告诉你们,60岁学习新的东西是来得及的,因为你学这个东西掌握这个工具对社会就还有意义,有贡献。

  另一方面你要给年轻人机会,创造一个新的平台去给社会做贡献。这是我对死亡、对社会进入老年化的一种解读,谈的更积极一点就是推动这个社会。

  2008年9月16日,王石跟随一支登山队,抵达大本营。进山后几天,王石和当年那支北大山鹰社希夏邦马峰登山队的队长刘炎林一起,为6年前的遇难好友,建了一个纪念碑。

  王石站在碑前,想到了生死。

  显然你去登山了,你就直面死亡,没法回避,那种凶险的环境,雪崩,冰裂缝,滑坠,高山缺氧,都可能会让你致命的。你会半夜头疼欲裂,睡不着觉,你会想到死亡。

  中国人的传统,死亡是阴阳两相隔。你在追悼会上就感受到那个氛围,那个哀乐,是多么悲哀,给你传递的信息就是,这死是太可怕了,这死是太痛苦了,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西方的葬礼,就不一样,我记得美国WWF的发起人(美国的第二任环保部部长,是尼克松时代的)的追思会上,他的一个老战友,回忆起他们给尼克松的报告是怎么来讲这个环保法,尼克松把他们叫去了,看了报告,(一拍桌子),就说这是他妈哪个狗崽子写的东西,写成这个样子!然后那个人说,我就是你说的那个狗崽子。

  你想想,这是在葬礼上,大家哄堂大笑了,特别的幽默。

  我认为从生到死,包括人的年老,包括疾病,那都是一个过程,对生命来讲,你如果没有其中的某个过程,你就缺少了一份体验。你都应该去面对。

  需要墓碑吗?骨灰洒大海里面就可以了。我姊妹,还有父母,我们在一起。生命是什么?这个可能就是无字碑,对我来讲就是这样的。

  万科博物馆9月23日就开张了,我们博物馆有一个特色,可以透露一点:没有王石一个单独头像。

  (本文相关素材基于本刊记者对王石先生的随访、专访以及论坛录音,部分内容取自王石自传《道路与梦想》和《大道当然》。实习生刘晋荣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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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杨曦、夏晓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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