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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岩鬆:對富人移民包容些 社會進步需要權力先妥協【3】

2013年03月08日13:31    來源:錢江晚報    手機看新聞

  做新聞要讓無力的人多點希望

  都市快報:你是媒體人,經常會遇到讓人憤怒和失望的新聞,會不會有一種無力感?

  白岩鬆:新聞永遠跟其他職業不太一樣。論工資收入,全世界媒體行業的收入都中等偏下,因此從養家糊口的角度來說,這不是一個好職業。為什麼還有很多人義無反顧,前赴后繼呢?因為除了工資收入,還會有一些情感和精神的收入,有一種改變的欲望和推進改變之后的小小的、卑微的成就感。當然,現在很多有關系的人都去了中石油、中石化、中移動,都去考國家公務員了。

  我每年夏天都會回老家內蒙古呼倫貝爾大草原,幾天不關注新聞。那兒的人也不太關注新聞,生活很好,幸福指數很高。你無力時,要知道有的人可能更無力,怎麼去讓那些更無力的人有力,哪怕多點希望。作為職業,這是使命。

  今年政府報告有一句話“要讓人民看到希望”,我很感動,因為它實在。雖然它針對的只是環境污染的改變,但這句話讓人看到了希望。我覺得“希望”是生活中支撐一個個體和支撐一個民族最重要的動力。

  所以做新聞的人,不能人家失望,你也失望,那麼希望在哪兒?要一點點地推動改變,讓人看到一種希望。我覺得,希望才能支撐人們幸福指數高一點,往前走。

  國人的信仰被崩塌得差不多了

  都市快報:官民之間、民眾之間,信任感似乎都在下降,你覺得根源在哪?

  白岩鬆:“信任”是必須做的事情。我40歲時,曾經決定用12個字作為自己后半輩子的支撐或者說信奉的東西。就說最后四個字“尋找信仰”吧。

  一百多年來,國家內憂外患,中國人的信仰被崩塌得差不多了。改革開放30年,欲望面前,信仰的核心是敬畏。敬畏是兩個詞,尊敬什麼,畏懼什麼。所以我一直把它比喻成是一條大河兩邊的河床,這邊是敬,那邊是畏,河床足夠高,不管河流怎麼波濤洶涌,都不會泛濫成災。但問題是,這一百多年信仰的崩塌,敬畏的河床不在了,或者變低了,因此欲望的河流奔騰泛濫,帶來無數災禍。

  我提倡經濟體制改革和政治體制改革,同時,還希望能夠進行一次心靈改革。中國傳統信仰是八個字: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八個字是根基,可現在信的人也不多,如果還有人信,三聚氰胺、瘦肉精等等也不至於那麼嚴重。不信這八個字,是一個根源。

  另一個根源是社會在向前走,一切都在轉型,在轉型過程中,在市場經濟過程中,大家都有轉變,然后有了種種不適。

  社會的進步需要權力先妥協

  都市快報:要怎麼做才能恢復信任?

  白岩鬆:多年前,龍永圖曾問我什麼叫談判?我說不就是你們吵來吵去,拍桌子、討價還價。他說,談判是雙方妥協的藝術,隻有雙方懂得妥協才能共同進步,營造一種雙贏的結果。當時記住了這句話,多年后我才慢慢懂了。

  社會的進步也是一場談判,需要雙方懂得妥協。民眾如何向公民方向前進,更加理性,信奉常識,慢慢在心裡鑄造信仰。政府如何約束自己的權力?如何不為自己的利益去行使權力?如何讓腐敗盡可能消失?隻有雙方妥協了,社會才能共同進步。究竟是誰先妥協呢?應該是權力。

  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多次提到“讓權力在陽光下運行,不受約束的權力要受到約束”,新一屆的常委們都在不斷談腐敗的問題,怎麼反腐?就是對政府要有更大的約束。

  所以,政府部門、工作人員,擁有公權力的人,要懂得先妥協,懂得讓權力有約束,懂得用制度去保障。即便不想約束權力時,他也干不出太糟糕的事。

  反腐敗得從“不想”向“不敢”,最后到“不能”。光靠思想教育工作讓人不腐敗太難了。現在是“不敢階段”,互聯網出來,公民意識提高,腐敗的成本增加了。一不注意你就被人搜出來了,所以現在很多人不敢了。

  但這依然不靠譜,還是有膽子大的,歸根到底,讓制度來約束,即便他膽子再大也不能。所以不想、不敢和不能,本身也是一種妥協和約束。

 

  我戴過的表沒超過3000元,不用捂

  都市快報:“十八”大后,一批高官相繼落馬,其中一部分是被網絡反腐拉下水的,你怎麼看這個趨勢?

  白岩鬆:將來會對權力形成一股監督的合力,包括法律、黨內(規定)、輿論,互聯網、傳統媒體都是輿論監督的工具。讓腐敗越來越少,這符合老百姓的期待。

  都市快報:陝西楊達才“表哥”事件后有個現象,一些官員拍照先把表擋起來,有的干脆不戴表了。

  白岩鬆:我從來不用捂表,我戴過的表都沒有超過3000元的,捂它干嗎?他們捂表示心裡產生了畏懼感,這就是監督起的作用。

  我為什麼不去捂?我沒有權力,不受約束,拍我的表沒意義。我即便戴一個30萬元的(表),你拿我沒辦法,因為我是群眾,錢是自己掙的。

  任何一個公民,穿名牌,比如10萬元一件的襯衣,如果是合理合法的收入,沒有人可以說什麼。如果在一個官員合理合法的收入范圍內,也不應該說什麼。你的信息不公開,你的財產不公開,怎麼去計算是不是合理的?因此,要約束的是官員的公權力。

  用腳投票是公民自由,不妨對富人移民包容一點

  都市快報:有報道說很多富人移民,用腳投票,你怎麼看?

  白岩鬆:遷徙是自由的,中國一直很理性,沒有採用極端方式去限制。遷徙自由被保障是社會開放的一種標志。

  很多走的人不又回來了嗎?1984年,中英兩國簽署關於香港問題的協定,到1997年香港回歸,據稱一開始有相當比例的香港人移民了,后來又大比例回流。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是出於利益、生存、機遇等因素考慮的。其實,你把國家變好了,一切問題都解決了。

  從另一個角度看,一些富商移民了,不還在國內做生意嗎?國外的錢不好賺。我就沒打算讓我的孩子在大學畢業前出國,就算將來出去了,我想他也會選擇回來發展。把孩子送出去是一種賭博。我的中學同班同學,在美國待了很多年,去年帶著孩子回國內上學了。

  當然,公民的選擇是一種自由,關注這個問題,不如行動起來將自己的國家變得更好。外國人在中國的也很多,多少萬黑人,因為利益和現實生活選擇在廣州生活。這方面不妨開放一點,包容一點。

  我珍惜互聯網自由,但很糾結

  都市快報:據說你從未開過微博,但微博上卻有“你”的很多“名言”。

  白岩鬆:我多次聲明沒有微博,一次又一次解釋我從來沒有開過微博,但網上什麼CCTV白岩鬆,加V認証的白岩鬆常在說話,不知哪來的。前段時間,據說我倡導百萬人抵制日貨,還十問尚福林……我很納悶,這是誰呀?十個謠言累加在一起,可能就會讓某些人對你形成印象,這小子怎麼跟憤青似的。這給我的生活工作造成很大影響。

  說個真事:經常有新書注明梁文道(香港知名主持人)推薦,梁先生終於忍不住了,給出版社打電話。對方很客氣說:“梁老師你好,我們特別尊敬您。”梁文道先生說,“你們新出的這本書,我都沒看過,不可能是我推薦的”。結果人家對他說,梁文道先生,特別不好意思,我得告訴你,在大陸叫梁文道的會有很多。

  生活中叫白岩鬆的人也很多,這是一種黑色幽默,但讓人挺難過的。有無數人編造了我,一種可能是純編造,還有一種是第一句話、第二句話是我說的,后面全部是編造的。起初,我還找同事張泉靈、柴靜等幫我用微博解釋,但我不能總麻煩人家吧,干脆沉默得了。

  編造別人的名字去發表自己的某些看法,和奶粉放三聚氰胺造假的性質一樣。有人打著正義的名字,用的是糟糕的方式,結果一樣糟糕。我們希望目的正義,程序也正義。

  我很珍惜互聯網裡那份難得的自由,我又恰恰是這種“缺乏限制的自由”的受害者,你說我該怎麼辦?說句實話我也很糾結,不想太多地去打壓,可是這事的確越來越嚴重。

  這其實是社會目前挺難堪的一種事實:互聯網來得多麼好,我們多少人卻正在用它糟蹋著自己,也糟蹋著別人。現在需要大家一起使勁改變很多東西。否則,我們既是原告﹔也可能是被告,我們既是受害者,也可能是加害人,那又該怎麼辦呢?

 

(責任編輯:李海霞、曹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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