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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靜回應“當代林徽因”稱號:無所謂沒必要辯解【2】

高慎盈 尹欣 陳俊珺

2013年01月25日09:36    來源:解放日報    手機看新聞

  解放周末:這次採訪了多少人?

  柴靜:(扳起手指數)有袁厲害的親生兒子、養子,有她的保姆、母親、弟弟,還有縣長、福利院院長,這些還不包括那幾個孩子。

  窮富沒有標准,更用不著比較,人要是通過比較來界定自己的話,那就麻煩了。

  ●我為什麼喜歡閱讀,就是因為看到有人寫的東西讓我覺得很親切。

  ●你對做的事情本身是敬重的,做得稍有質量一點,讀者就會給你回饋。

  解放周末:《看見》這本書問世一個多月,已經賣了100多萬冊,有媒體形容你的簽售會“堪比春運火車站”。這麼多粉絲、這麼大銷量,這件事情本身讓你看見了什麼?

  柴靜:我原來沒有細想過這件事。寫書的人一般都有個慣性,覺得封筆的一瞬間,這本書就和自己沒關系了,從此后你有你的路。但我很在意讀者的檢驗,最終對這本書有決定權的,不是那些因為知道我名字而買書的人,而是那些真的翻過看過這本書、對這本書有評判的人。有一個陌生人過來跟我說,我看了你的書,看到哪兒掉眼淚了,他說不是因為你寫得多麼好,而是因為你寫出了我想說但沒說出來的話。他的這番話很打動我。

  當年我為什麼喜歡閱讀,就是因為看到有人寫的東西讓我覺得很親切,即使他是百年前的人,是已經故去的人,但我覺得他是我精神上的親人。雖然我們身處不同時代,但我一直沒有點破的東西,他卻說出來了,我和他的感受是相近的。這也是寫書本身的意外之喜。

  解放周末:也許是本來的應有之義。

  柴靜:也許是,但我沒做過這樣的預設。我不知道這本書對他人來說有什麼用,但對我自己來說是一種完成。

  解放周末:對於很多銷量大的書,有的人看見的是銷量背后的巨額稿費。

  柴靜:要是以這個為出發點的話,我就不會和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簽這本書。他們來跟我談的時候肯定不是把銷量報得最高的。我最在意的也不是他們對外的聲譽,或是受人尊重的名頭,而是我喜歡他們的編輯,他們的幾位編輯對文字的認真、那種讀書人的風范,是讓我欽佩的。這本書在后期的兩三個月裡有一次比較苦的打磨,以至於我的責任編輯到現在還沒看過那本書,他甚至不願意多看一眼了。 (笑)我特別尊重他們的修改意見,但反過來這會折磨他們。這個折磨是什麼意思呢,我可能每天都改一稿發給他們看,他們說定稿了怎麼又改了。但他們非常細致,我書裡寫的每一期節目,他們都會找出來看,時間、地點、人物,包括敘述的准確,甚至到行文和結構。

  解放周末:之前有人調侃,說你是“央視最窮主持人”。

  柴靜:窮富沒有標准,更用不著比較,人要是通過比較來界定自己的話,那就麻煩了,會永遠活在不安中。在目前的境遇裡過得還挺舒服,這就夠了。

  當年在電台工作的時候,工資很低,有位聽眾給我寫了張明信片,上面寫著“有一天我們會為你發工資的”。傳媒市場很有意思,我沒有預期,但從這個事情回頭來總結的話,這個行業可以給大家一些良性的信息,你對做的事情本身是敬重的,做得稍有質量一點,讀者就會給你回饋。

  不要動不動拿一個大壩把他的心攔起來,不讓他進,不讓他出,其實人是可以流淌的。

  ●人隻有在狂妄的時候才把自己當回事,才會喜歡或厭惡某種名號。我現在覺得喜歡和厭惡都是虛榮本身,都沒必要。

  ●你要用經驗來處理人生,放下頭腦中獨斷的東西。這個急,或者不寬厚,最后會淪為一種智力上的懶惰。

  解放周末:現在一些讀者對你有兩個稱呼,一個是“意見領袖”,一個是“當代林徽因”,這兩個稱呼你更在乎哪一個?還是兩個都在乎,或是兩個都不在乎?

  柴靜:這兩個稱呼我都沒怎麼聽過,讀者和觀眾好像也都沒拿這種標簽相待。

  解放周末:在一些人看來,所謂“意見領袖”是指你見解獨特,所謂“當代林徽因”是說你文採斐然。

  柴靜:那我真無所謂。我對於加諸我名字之上的東西,都不在意。可能我二十啷當歲的時候,會把“柴靜”這倆字看得非常重要,生怕沾上泥巴,也有虛榮心。

  其實,人隻有在狂妄的時候才把自己當回事,才會喜歡或厭惡某種名號。我現在覺得喜歡和厭惡都是虛榮本身,都沒必要。比如我採訪袁厲害、張海超,採訪翻墜校車上生還的小孩,你看到他們,會覺得你自己算什麼,根本沒必要關注,也沒有必要辯解。

  解放周末:《看見》制片人李倫說,這些年你變寬厚了。在你看來,什麼是寬厚?這個轉變是一種自主的剝離還是自然的生長?

  柴靜:這個問題挺有意思。就像新葉的生長,就是從核心處往上長,長到強壯的時候,慢慢把老葉子頂掉了,有了自主的生長就有了對外的剝離。精神上的更新也是從核心開始的,在外面還察覺不到、還被包得密實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隻要你別拿自己的虛榮去阻攔它,它總能長出來。

  寬厚不是道德,也不是性格。人的天性很難改變,那天我還和我媽聊天,我覺得我的性格有點像她,有點偏急躁。她很敏感、率真,有時候有點急,一急就過了,但她會立即調整過來。我也遺傳了這種性格,多多少少。這樣性格的人其實比較難以寬厚,尤其在30歲之前,因為你對外界的反應會有一個反彈,即使你抑制住了也只是抑制而已。

  當年陳虻招我的時候,就看到了這點,他當時就跟我談了這事。我回頭看當時寫的日記,都是氣急敗壞的,當年對他的很多情緒都寫在裡面,你管我呢,我做好我的工作就行了唄。他跟我說,寬厚不是道德,它是一種認識。這句話我花了很長時間去領會才明白。

  你所謂的急,其實是一種想要改造什麼的願望,現實不如我的理想,我看到一個更理想的世界,我要改變,我希望能夠按更完美的方式去做,所以就急。寬厚就是要把所謂的理想主義放下。

  解放周末:寬厚也不是鄉願。

  柴靜:對。你要用經驗來處理人生,放下頭腦中獨斷的東西。我不一定是正確的,或是我不是唯一正確的,即使我是正確的,他人也有可能是正確的,世間有無數道路。想明白這一點,我竟然花了三十多年時間。

  人感受到一個事情和你明白一個道理是兩回事,在你感受到之前,誰跟你說都沒用,自己知道提醒自己也沒用,感受很重要。我在書中就把自己一步步的感受,把那種血肉模糊的過程,都寫了出來。這個急,或者不寬厚,最后會淪為一種智力上的懶惰,你不願意去理解世界的復雜性,你覺得用情緒更容易解決問題。

(責任編輯:李海霞、喬雪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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