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元素污染土壤 農作物生長受損嚴重
在現場記者看到原先的廠房和鍋爐已經被拆除,現在這裡已經成了一片廢墟,地面被挖的到處是溝壑,滿目瘡痍。硫酸渣,砒灰渣堆積如山,記者在廢礦堆中行走一股股刺鼻的硫磺味扑面而來,廢礦渣堆裡沒有燒透的雄黃礦石隨處可見,水坑裡的水也被染成了紅色和白色,這些廢礦渣的滲出液裡含有砷等大量重金屬元素直接滲入土壤,給當地農作物生長帶來嚴重的影響。
根據資料顯示土壤中的砷濃度大小和分布是由所處的自然環境所決定的,一般正常情況下不會超過15 mg/kg,北京醫科大學公共衛生學院在上世紀90年代在石門礦區附近所做“砷暴露研究”,根據他們的研究結論表明礦區附近的鶴山村、土壤砷含量為84.17-296.19mg/kg,最高值超過我國一級土壤環境質量標准19倍。
那麼時隔近十年時間,鶴山村土壤砷含量有無變化,土壤污染程度又發生了怎樣的改變呢?記者就這個問題電話採訪了中科院地理科學與資源研究所研究員陳同斌,他從1998年開始,便著手進行石門地區砷污染土壤修復研究工作。
央視財經《經濟半小時》記者:陳教授,石門那邊對於污染土地和水質,現在它是什麼樣的程度?
中科院地理科學與資源研究所研究員陳同斌:問題是比較嚴重的。
《經濟半小時》記者:您能具體是哪些方面您覺得比較嚴重?
陳同斌:砷污染和超標吧。
《經濟半小時》記者:問題是有是吧,跟1995年數據相比較是呈現一個什麼樣的變化?
陳同斌:這個沒有,這個沒有比較。
當記者向陳同斌了解鶴山村最新的砷污染的相關數據時,陳同斌並沒有給予正面回答,但是肯定了石門地區砷污染的情況並沒有得到根本的改善,對於農作物生長和人的生存環境都存在危害。
《經濟半小時》記者:就砷污染對農作物的危害有多大?
陳同斌:能把水稻給毒死了。
《經濟半小時》記者:就嚴重的時候是嗎?
陳同斌:對,一般到不了這麼嚴重,絕大情況是植物能長,但是植物那邊吃的東西那一部分污染物是挺高的,是超標的。
在這個以稻谷為主食的省份,種植稻谷本應是這裡的主要經濟作物,但是由於河水被污染,用含砷的水澆地,嬌貴的水稻根本無法在這片土地生長。
央視財經經濟半小時記者:有水不能澆田是嗎?
村民唐熙志:不能澆田,澆田它就死苗。
砷是農作物生長過程中的有害元素,土壤中砷含量過高農作物根條數便會減少,根系發黑,產量下降,農作物矮小葉片發黃,生長緩慢, 不同種類植物對土壤中砷污染的抗性不同早生植物抗性大於水生植物,禾谷類植物抗性大於豆類、黃瓜等蔬菜。為了減少用水無奈之下村民們隻能改種玉米、紅薯等容易成活,需水量少的農作物。
《經濟半小時》記者:以前都是水稻?
鶴山村村民:都是水稻。
《經濟半小時》記者:后來大家為什麼不種水稻了?
村民:搞不成水稻,砷中毒沒法栽上(苗),長不起來就種包谷搞玉米。
村民告訴記者現在地裡種上玉米和紅薯雖然能成活,但是產量很低,玉米在其他地方種植能產500、600公斤/畝,而在這裡產量只是其他地方的一半,隻能產200、300公斤/畝,除了產量低,還有另一個殘酷的現實擺在了村民的面前。
村民唐熙志:我去年的包谷、玉米還有1000多斤,到現在都還沒有賣出去堆在家裡面,沒有人收。
《經濟半小時》記者:你們家裡都種什麼呀?
村民:種苞谷,什麼都種,種的自己吃沒有賣。
《經濟半小時》記者:為什麼不賣呢?
村民:賣不出去呀。
《經濟半小時》記者:你們種的菜還往外賣嗎?
村民:誰要呀?都知道我們這兒的菜有毒不要,不要我們的菜,隻有自己吃。
村民:說不能吃,那不是一樣吃?不能吃也要吃,要生存啊!
記者了解到石門縣鶴山村共有村民1552人,耕地面積1528畝,耕地大多位於丘陵地帶,人均耕地面積較小經濟落后,村民收入來源單一,日子過的很清苦,村民唐熙志老兩口現在每月隻能靠100多元生活費維持生活。
《經濟半小時》記者:這邊村民現在生活還是挺困難的是嗎?他們一個月一家一年大概有多少收入來源?
村民唐熙志:沒有多少,像我們來說就是幾十、百八十元,現在國家有個養老(補貼)四五十元每個月,兩個人就百八十元錢。
唐大爺告訴記者自打村子被污染后,所種的糧食和蔬菜根本就賣不出去,這使他們原本就不富裕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為了維持生計村裡的年輕人大都放棄種地而外出打工,現在下地干活兒的多數為家裡的老人。
村民唐熙志:沒有在家裡,在家裡的很少。年輕人在外面(打工),給老人寄一點兒錢回來讓你們生活,小孩都去外面去打工。
半數村民砷中毒 處境艱難苦不堪言
當年的雄黃礦產區造成的砷污染,現在讓周圍的居民深受其害。 如今,土地沒有收成,庄稼也難賣出去,當地農民的生活遭遇困境,不僅如此,他們還因此罹患各種怪病,我的同事在村子裡走訪了其中的一些受害家庭。
央視財經《經濟半小時》記者:你好。下地干活了?種菜還是收菜呀?
龔兆元:種菜。
他叫龔兆元今年68歲,去年9月份被石門縣人民醫院診斷為多發性鮑溫症,醫生在后邊加注“慢性砷中毒屬皮膚癌”。
龔兆元: 現在就開始爛了,這幾個疤都要開始爛了。
龔兆元指著腹部接連的幾塊傷口告訴記者,他現在這個病就是砷中毒引起的,身上長的這個黑東西,一到天暖就發痒,一發作起來鑽心地痒,開花發爛,流膿水,然后又結痂。不能摳,一摳一個坑,它又會跑到別的地方繼續長讓他苦不堪言。
龔兆元:不動不碰它還可以,它就結痂了就不疼,結痂一碰掉就火燒地疼,在一個就是痒,痒起來用刀鋸都不行。
距離村庄最近的磺廠醫院能做排砷解毒治療,但一次費用就在三千元左右,由於重金屬解毒藥物目前還不在新農合的基本藥物目錄,高額的醫藥費龔兆元無力承擔,龔兆元每月隻好去醫院開些便宜的消炎藥涂抹,以便減少皮膚癌病狀發作,由於患病他已經無法再干重體力活了,靠種地為生的他自然也就有沒有了收入來源,為了生計隻能強忍著病痛在自家小院子裡種些菜吃,可沒干多一會龔兆元便停了下來。
《經濟半小時》記者:我看你干了一會兒就咳嗽喘了。
龔兆元:又咳嗽又疼,不能干了。
面對如此艱難的生活處境,龔兆元顯的很無奈。
龔兆元:自己家的田不能種,生產的東西又(砷)超標,不能在屋子裡等死,還是繼續要種,繼續吃,已經砷中毒還要吃這個砷中毒的菜。沒有錢買怎麼辦,不可能拿錢去買,因為沒有錢。
村民們認為現在患病的主要原因就是因為雄黃礦生產時肆意排放造成的砷污染,他們多次找到礦區討要說法,一直到2003年初石門縣白雲鄉代表湘雄公司做出回應,同意給每位砷中毒村民一次性補償醫藥費、喪葬費共計1千元,雖然做出了補償,但這1千元補償對於需要長期治療的村民來說顯得杯水車薪。
根據世衛組織以及我國《生活飲用水衛生標准》規定,每升飲用水中砷的含量不能超過0.01mg/L,而北京醫科大學公共衛生學院上世紀90年代在石門礦區附近做“砷暴露研究”表明礦區附近的鶴山村河水含砷量達到0.5-14.5mg/L,超出標准上千倍。
據不完全統計,這個距離雄黃礦百米之外的鶴山村全村700多人中,有近一半的人都是砷中毒患者,村中患癌症的人比比即是,根據磺廠醫院的初步統計近二十年來,因砷中毒致癌死亡的已有157人,而且因砷中毒引發癌症的患者人數也在逐年增加,年齡也在逐步年輕化,砷中毒在這個村子已經是見怪不怪的事情了。
村民:我媽媽手指都爛掉了,我奶奶腳上也長了那麼大一塊兒爛死了,這裡整個院子像她這麼大年紀的老公早就死了,40幾歲就死了,這個院子好多寡婦。
唐熙志告訴記者,他見証了雄黃礦的興衰,也見証了鶴山村從青山綠秀到現在荒山禿嶺這種生存環境的巨大改變,砷污染帶來如此嚴重的后果是他始料未及的,他現在最擔心的是子孫后代的生存問題。
村民唐熙志:我最大擔心就是后人,年輕人孩子們還要生活,我們都六十多歲,快七十歲的人,三五年死了就算了,無所謂了。
《經濟半小時》記者:最關心還是子孫后代的問題。
村民唐熙志:對,子孫后代的問題。
對於礦區污染導致周圍居民砷中毒以及患癌的問題,當地鄉政府給村民一次性補償1千元 ,這對於需要長期治療的村民來說顯得杯水車薪,他們至今還在承受砷中毒,癌症等病痛的困擾 。他們將來該怎麼辦呢?
眼下正是春耕時節,但是在湖南石門曾經的雄黃礦礦區,因為砷污染遺留下來的各種問題,使得這裡的農民很難靠種植庄稼為生,也無法承受砷中毒后的各種生活壓力,那麼,現在還能有什麼辦法,讓他們承受的傷害盡可能減小 ,讓這片土地得到一定程度的修復,在將來,讓他們的春耕不再面對這樣的無奈?
記者在雄黃礦區看到,在原先堆放礦渣的地方正在施工,地面已經被挖出了一個大坑。
央視財經《經濟半小時》記者:這個池子是干什麼用的呢?
村民龔兆元:把這個(廢礦渣)和水泥摻起來放到那個(填埋坑)裡面,不讓它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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